惺惺作态修炼成的最高境界,便是时时刻刻都能自然而然将虚假面具带得毫无违和感,连她自己的本心都能被欺骗得麻木过去,由内至外都布满了伪装,找不出来一点破绽,方才能够将世人的双眼万无一失蒙蔽住。
而随时随地不问场合是非,当一个心存善念,心中大度得能包容天下所有恶意的老好人,如同也是成了凌妃的本能一样,好似她那一颗心中,别无其他,只装着善,所以哪怕是对她态度不和善之人,她都能第一时间宽恕,还以涓涓温柔回报之。
一听赵贵人为了维护她,那话中拼了命地直指着虞昭讽刺,善如菩萨的凌妃,顷刻就软了心肠,连带着那耳根子也都软了,便再听不下去了,慌着赶着打断了,又大公无私愿为自己的对敌做辩驳做解释,这等宽容的姿态,世上能有几人做得出呢,谁人见着不会赞她一句宽和呢。
只可惜凌妃一颗好心办了坏事,那说出口的一席好心话,是见头不见尾的,完全没能表达出个所以然来,刚起了半截的头就断了音,非但没有起到任何解释的作用,倒还为虞昭又惹来了许多不明所以的关注,反而更能将她罪名坐实的风险添加了几分。
而凌妃对此,显然也是意料到了,一瞬间,脸上的神情变得又无助又慌乱,她带着满脸悔恨愧疚看向虞昭,好似在埋怨自己嘴笨坏了事让她陷入了此境地,眼中尽是焦急,这神态落在外人眼中,当真无辜可怜得很呢。
可虚伪做作之态,放在那真正的明心之人眼里,演得再好都博不来好感,且着实碍眼得紧,凌妃那举动,只成功引得了虞昭看了一眼,就让她觉得能膈应死个人,连忙转头无视掉,神色不悦,摇头冷笑一声后,又转头看向赵贵人,问道:
“怎的?赵贵人,先前本宫听闻你为了抢一件火狐皮袄,将那内侍局搅了个天翻地覆,把里面的宫人们挨个挨个打了个遍,也也未能如愿,回了宫还怨得很呢,你没抢着好东西,如今见本宫的穿戴得以比你好一些,你就赶着来寻意见了,全然忘了自己为了一件好衣裳急成市井泼妇那副样子了吗?”
对于这等人由心而生的轻蔑厌恶之意,虞昭毫不屑于费心给她留什么面子,然而如赵贵人这类人,却着实也是真真正正对上了虞昭话中的讽刺,以至于一颗虚伪之心被这直白的言语刺激得粉碎,她都不能与之反驳什么。
再望望四下的嫔妃中,又有几个又不是和赵贵人一样的人呢?平日里,她们最爱喊着那冠冕堂皇的口号凑热闹博名声,又时常爱聚在一起,喝着酒吃着肉写些打油藏头诗,指桑骂槐讽刺他人庸俗,实则在她们心里头,最在意的东西,最想求得的东西,便是那能象征荣华富贵的铜臭物质。
就因如此,在赵贵人等人眼里,打心底容忍不得的是,便是别人比自己过得好。所以今日才会这般齐心追随凌妃,一同来虞昭面前惹是生非,
却不曾想过,虞昭的心境与她们不同,是个底气厚也不屑虚妄名声的,比她们过得好坦坦荡荡承认了不说了,还全然不把众人对她的批判放在眼里,顺便将想对她们表达的炫耀与藐视全然表达了出来。
虚荣心被虞昭所挡而未能被满足,是让一众人不愉快的根本,团结起来想报仇,却又被她冷嘲热讽白了一眼,众妃心中那一腔妒忌与恨被火上浇油,费尽全力都兜不住了。
报团寻衅的一行人,当即就被虞昭那番实诚话刺激得脸通红,赵贵人的喉头被一口怨气堵住,伶俐小嘴再说不了话,而与她搭戏的刘昭容瞧着情况,连忙接起了力。
“凌妃妹妹节俭为民,得了陛下的赞赏,像是惹懿妃娘娘不快了。如此,您便更应该反思自己学她的贤德之举才是正经,何苦来转头寻其余姐妹们的罪,听着,倒有点心虚转移话头那意味了。”
“是吗?”虞昭对此言,做出的反应不过淡然一笑,心想她既然说自己有转移话题的逃避之嫌,便速战速决快速解决了吧,于是终于开始转移视线搭理凌妃,反问道:“如刘昭容所言,本宫该反思什么,又该向你讨教些什么呢?”
一来二去,虞昭受了多人指责,可那盛气凌人的气势,还是没能被言枪语箭击退下去半分,高傲的言行,只让人觉得嚣张到了极点,而刘昭容等嫔妃,心中要的就是这效果,低声表达不满的数落声更大了些。
在座的众夫人,默默看着楚子凯这一后宫的人吵架,渐而也讶异于虞昭那不同寻常的行事作风,深知如此下去,她必定会惹更多的争议,心底也觉得她的说法做法多有不妥,全然是因方才在朝晖宫受了她赠礼那点好处,如今才端着谨慎,不好轻易参与讨论对她带着非议性质的那些谈论。
而各朝臣,今日是第一次见过这位被冠着救世福星之名的懿妃,对她无何特有印象,就只能以眼下看到的表象所表现出来的东西来判断其人,看了这样久,无一不是觉得她是过于蛮横无理了,虽顾忌着尊卑不敢开口提出意见,但对虞昭不满的神态,已是在他们脸上浮现。
殿中众人发生的变化,虞昭全然不觉得,没有一点要服软的意思,越是如此桀骜,便就更显得凌妃柔弱无助,她听虞昭语气带着讽意发问,茫然不知该做何反应,四下观望,最终选择转头向楚子凯投去求助地眼神。“陛下……臣妾……”
“懿妃问你话,你说便是,”
一群女人的唇枪舌战打得再是热闹,只要虞昭不输,楚子凯便懒得管什么,见凌妃十分想要自己掺和进来,他便做做样子随口推一推气氛,以寻常语气道:
“你一心为灾民着想是好事,有何见解,她既然想听,你说出来,朕顺带也能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