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内。
沐清风看着老仵作送来的验尸单和慕容诺留下的字条,眉心蹙紧。
“王妃何时离开的?”
老仵作回答:“有一个时辰了,王妃说,若是您在忙,就不必急着将这两件东西送过来,属下便一直在院里候着,等伍侍卫他们出来了才进来。”
字条上,慕容诺只留了一句话。
【我去二宫门外等易有言,有验尸之事急需商议】。
沐清风又叫来了侍卫,才知道秦筱远来过一趟,慕容诺还是乘着他的马车离开的。
“安排在王妃身边的三个暗卫可跟去了?”
“都去了,也传了消息回来,王妃就坐在马车里,在二宫门外的广场边等着,车夫是秦丞相的家仆,不是生面孔。”
“秦丞相呢?”
“进宫了,带着一个宫婢,是沐仙阁那边过来的,应该是给皇上送丹药,不过那宫婢进宫前曾上过马车,和王妃待了一会儿才出来。”
沐清风疑惑得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验尸单,写得字迹工整,一眼便能认出是慕容诺所写,所填内容也清清楚楚,没有什么漏缺之处。
他又看向那老仵作。
“今日验尸,有什么困难吗?”
“这……”
老仵作迟疑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属下以为,可能是有什么疑难之处,这易先生的学识和本事,都远胜于属下,与他商讨也是应该。”
沐清风这才淡淡得‘嗯"了一声,吩咐道:“你去休息吧。”
等老仵作离去,沐清风便又问向那侍卫。
“宫里有什么消息?”
“楚王病逝,新王继位的奏折今早送进宫了,但都压在皇后那儿,没送进荣安殿里,太医们也都留在宫里,一个也没放出宫,一日三次,从太医院送药去荣安殿,伺候皇上喝药的是内侍总管詹廷雁。”
沐清风点点头,“好,下去吧。”
侍卫却没动,欲言又止得抬了抬眼。
“还有什么事?”沐清风问道。
侍卫吞吞吐吐禀报:“回禀王爷,承少爷进刑房找属下们要了好些东西,又把大伙儿都赶了出来,现在已经一个时辰了,您说要不要进去看看?”
“他要什么了?”
“骰子和骰盅,还有骨牌和叶子牌……”
沐清风差点没反应过来,眼皮猛地一跳,“什么?!”
荣安殿,寝殿内。
慕容诺环顾四周,门窗紧闭的屋子里烟熏得直迷眼,她干脆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扇,用撑杆撑开了一半。
从窗子向外看,刚好后面是个小院,有一株桂花树靠着红墙而生,最高的枝梢已经挨上那琉璃金瓦。
可惜冬日里只剩下随风摇曳的枯枝,和满地零落的败叶。
她重新回到床榻边,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大约是寒风吹的,还带着薄薄的悲凉。
“皇上,您现在一定很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吧?那些想说的话,想做的事,都在脑子里打转,你的野心,你的霸业,也许还比不过黄粱一梦,回想看,你牺牲了那么多亲近你,爱你的人的生命,如今连一个真正愿意陪在你身边的人都没有了。”
老皇帝脸色发白,透着隐约的清灰,也许这便是衰弱之色,也许还代表了别的什么,但慕容诺不愿去想,也不愿仔细去看。
她将视线偏到了一旁。
“孩子,不管你怎么认为,朕也不会向你道歉,朕,没有做错任何事,因为朕是皇上,这天下是朕的,天下的百姓,也是朕的。”
慕容诺没说话,只是安静得等着。
老皇帝说话很慢,喘息好几口气,才能说出来一句话,就好像半只脚已经踏在了黄泉路上,但他还在竭尽全力得挣扎着。
可慕容诺却觉得,他
挣扎着说出来的这番话,却像个在赌气顶嘴的小孩儿。
也许正因她是见惯了生死的仵作,才会觉得这样的挣扎和态度,特别渺小,不值一提。
这座皇宫,金瓦玉栏,又有哪一件能留得住一个正在逝去的生命吗?
“今日,朕让秦丞相把你叫来,是有一个心愿还未完成……咳咳……”
老皇帝说着,突然喘咳起来,慕容诺叹了口气,转身去倒了杯茶,又扶着老皇帝起身喝了两口,怕他咳起来呛着自己,干脆拿来了枕头垫在他身后,让他能坐躺着。
顺了气,老皇帝的脸色才有了一丝微微的血色。
“火石炮的手札,在你们手里了吧?”
他没再拐弯抹角得直接问道。
慕容诺皱了皱眉,“不在我这儿。”
“我知道。”
老皇帝扯出淡淡的笑意,“朕费心数载也没找到的东西,竟然阴差阳错到了你们的手里,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朕叫你来,只是想在临死之前,听一听这传说中的大杀器到底是如何铸造的,也好让朕死得瞑目啊。”
“只要你告诉朕,朕就告诉你西山行宫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好?”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慕容诺又迅速抬眸打量四周,空落落的只剩下金珠玉器的房子里,明明只有她和老皇帝,可她却总是疑心着,还有没有第三个人的耳朵,正在探听着这屋里的声音。
“它对你就这么重要?”良久,她才说出心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