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堇灵的那几日,虽说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可身为外人的陆衍,表面上是堇灵的客人,可实际上能踏足的地方是少之又少。
已经连续好些天没有见过钟漓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陆衍在这般世外桃源下忧心忡忡的散着步,不知是钟掌门太忙没空搭理他,还是他小小的陆衍在这偌大的堇灵,太不起眼……
“喂!你在干什么!”身后响起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
陆衍闻声回头,果然是那人小鬼大的思域。
“你想干嘛?”陆衍防备着,也不知他又要耍什么鬼点子。
思域倒好,直接跑到陆衍身旁坐了下来,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这么晚了不在房间里待着,一个人跑这儿来,赏月?……”
陆衍天真的抬头看了看,最近这好几天都万里无云,哪儿来的月亮赏。
“像你们这种大仙家门派,都是这样待客的吗?”陆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被关在堇灵这几日,连个像样的说话人都没有。
看似是客人,其实哪儿也不能去,这些从岑溪深阁带回来的“外人”就像被囚禁在这儿了一样。
“怎么?是我们堇灵哪里怠慢了陆大侠吗?”思域一副饱汉不知饿汉饥的样子,总觉得是陆衍在故意挑刺。
陆衍随手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同思域一边走一边诉着苦。
“你是怎么在这里生活十几年的?抬头低头全是女孩子?”
思域不以为然,捡起一块石头往湖面扔去,激起好几个水花。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她们都是同门,掌门一视同仁,也就你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思域这怼起人来的功夫可真不是练的,把陆衍说得哑口无言大概也是得到了钟漓的真传。
说罢,思域跃上一个枝头,二郎腿一翘像是在嘲讽陆衍不会轻功。
“怎么样?哪个小孩有这么好的轻功!”
思域得瑟的很,原来是想跟陆衍证明一番。
陆衍只觉得无趣,思域这种小孩把戏,他早几年前就玩过了。
“你不是小孩儿,我是!”陆衍显然不太想搭理思域。
自顾自的朝前走着,绕着这泛玥湖,只想寻一处清净罢了。
思域不肯善罢甘休,在空中轻踩几下又追了上去,在陆衍耳边不停念叨着。
“你现在懒得搭理我,到时候有你求我的时候!”思域故装清高,屏息等待着陆衍的反应。
谁知陆衍压根就没有反应,像是完全没有听进思域的话。
思域气不打一处来,非得让陆衍回应不可。
“我可以带你去见阿漓!”
又一次屏息等待陆衍的反应,果然,还是钟漓比较奏效。
陆衍定在原地,若有所思,思域见陆衍终于有了反应,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坏笑。
“银噬术是什么?”
思域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一般,陆衍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抬腿朝前走,又道:“这事与你无关,你不必知道……”
思域试图蒙混过关,却不成想陆衍穷追不舍,似乎很感兴趣。
“如果我猜得没错,能从体内逼至掌心的,是早就存在体内吧!”
陆衍紧跟上去,思域听到这番解释立即驻足,陆衍也与之同步。
思域没有作声,脑海中浮现的是刚来堇灵时的场景……
“思域,以后你便与阿漓一同在后山练功”钟掌门嘱咐着,摸了摸思域的小脑袋。
思域乖巧的点了点头,钟掌门便放心的离去了。
转过身,一个小女孩勤奋的练着功,灵剑挥舞得行云流水,丝毫不受外界干扰,也没有意识到这个新伙伴的加入。
“师姐……”
思域模仿着其他弟子的口吻,小心翼翼的叫着。
钟漓没有回应,思域只觉得她练功入神,便没有再打扰。
他拿起钟掌门给的桃木剑,模仿着钟漓的一招一式,乐此不疲。
此时,钟漓察觉到了身旁的小家伙,那时的思域虽比钟漓小不了多少,却因为营养的缺失足足矮了钟漓一个头。
钟漓一剑打掉了思域手中的桃木剑,不明缘由的思域只觉得钟漓是无意,便乖乖的跑去捡了起来。
“姐姐,我也想学这……”
“堇灵剑术从不传与旁人,你这桃木剑只能当个把戏玩玩!”
钟漓冷漠非常,思域摸着手中的桃木剑,却是十分珍视。
“师父说利剑易伤人,思域刚开始学,用桃木剑比较安全”
钟漓听着这话分外耳熟,仔细看了看那桃木剑,思域不断擦拭之时露出了剑柄上悬挂的羽翼剑穗,是两片式的。
钟漓一时难以接受,两片式的羽翼剑穗只有嫡传弟子才能佩戴,如果没有看错,这桃木剑应该是钟漓刚学剑术时用的。
这番话也像极了钟掌门当初叮嘱钟漓的话。
“谁给你的桃木剑?”
“师父给的……”
钟漓的语气十分不友善,年幼的思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钟漓一把夺过思域手中的桃木剑,径直离开了后山。
思域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钟漓离去的背影,他只觉得钟漓十分霸气厉害,自己也想成为跟她一样的人,丝毫没有因为她夺走了自己珍视的桃木剑而生气。
晚饭过后,思域精挑细选捡了一根树枝,也练得不亦乐乎。
毕竟是刚学习剑术,钟掌门那几日虽忙,也会抽空来后山看看思域。
“思域,你的剑呢?”
钟掌门见思域手中握着一个破树枝,还以为他把桃木剑弄丢了。
听到钟掌门的声音,思域立即恭恭敬敬的跑了过去,有模有样的抱拳行礼。
“回掌门,桃木剑在阿漓姐姐那儿”
钟掌门更加疑惑,好端端的桃木剑怎么会到了阿漓手中。
“是阿漓抢去的?”钟掌门猜测一二。
只见思域摇摇头:“这里的一切都是师父和阿漓姐姐的,思域是客人,算不得抢!”
钟掌门被思域的回答震惊到了,只觉得眼前这个孩子懂事到让人鼻头发酸,让人心疼到不能再心疼。
钟掌门蹲得与思域一般高,帮思域整理了一下衣裳,十分认真的说:“思域,你记住,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阿漓便是你的姐姐,阿漓的便是你的!”
“我以后也能跟阿漓姐姐一样厉害吗?”思域天真的看着钟掌门。
“会的!”
思域开心得蹦了起来,握着手中的树枝忍不住挥舞了几下,学着钟漓的动作。
可他却不知,这一番谈话刚好被来后山练功的钟漓听得清清楚楚……
钟掌门重新给了思域一把桃木剑,思域一样把它视如珍宝,晚上睡觉都要放在枕边,就连做梦都是自己挥剑的飒爽英姿。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思域赶紧起身,以为是钟掌门。
一开门发现是钟漓,惊喜之中又夹杂着一点胆怯。
“你跟我去个地方!”
钟漓一边说一边闯进了思域的屋子,抱起他床上的被子就往外走。
思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却也高高兴兴的跟在钟漓屁股后面,不敢吱声,却也心里美滋滋的,以为钟漓总算愿意带他玩了,还开始在心里暗自好奇钟漓要带他去个什么地方。
“你就待在这儿!不要回去!”钟漓凶巴巴,眼里全是对思域的厌恶。
钟漓抱着思域的被子,扔到了后山的一个坍塌的茅草屋中,看来是决心要赶他出去。
思域看着自己的新被子被扔在地上,周围一片漆黑,从小就怕黑的他以前也算是被爹娘保护得严严实实,可此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姐姐……”年幼的思域揉着泪眼,可怜巴巴的看着钟漓,大概是已经怕了那种被抛弃的感觉。
“别叫我姐姐,堇灵从不收男弟子,你不应该待在这儿!”小钟漓斜视着思域,眼里根本容不下他。
“我会很听话,我不捣乱……师父说不会赶我走……”思域哽咽着,声音都在打着颤。
“师父不赶你走,我赶你走!行了吧!”钟漓丝毫不怜悯,铁了心的要赶思域走。
“我已经没有家了……师父说这里就是我的家……”
思域又难过又害怕,他低头抠着手指,哭成了泪人。
钟漓不为所动,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思域赶紧起身擦了擦眼泪跟上去,慌忙之中还掉了一只鞋,可他根本顾不上,只是害怕自己跟不上钟漓。
可他却不成想,钟漓突然转身,对他拔剑相向。
“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不客气了!”
思域刚迈出去的脚也收了回来,一动也不敢动的站在原地,看着钟漓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没有人知道思域那一夜是怎么度过的,只知道从那日之后,他好像没有那么惧怕黑暗了。
……
“阿漓,思域呢!”
一大早,钟掌门愤怒的声音在后山响起,正在练功的钟漓心中咯噔一下,却也极力掩饰着。
“我没有见到他,不知道……”钟漓的解释听起来十分生硬,在钟掌门的耳中听来就是无效的解释。
“你今日不必练功了,给我去仙鹤台跪着!不许起来!”
钟掌门看起来很生气,即便钟漓不承认,这也是连想都不用想的事实。
钟漓没有回嘴,将剑收回鞘中,便径直往仙鹤台走去。
钟掌门独自在堇灵周围寻找着思域,要说钟掌门对钟漓漠不关心,可钟漓经常去的那几个地方她都了如指掌。
钟掌门发现思域的时候,他一个人蜷缩在一颗大树边,用他的小手擦拭着脚上的伤口。
“师父!”
思域发现了不远处的钟掌门,而钟掌门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心中百味交集。
听到思域的呼唤,钟掌门这才缓缓走向思域,看着他脸上甜甜的笑,钟掌门也回应着。
“思域,害怕黑吗?”钟掌门蹲下来摸了摸思域的小脑袋。
思域笑得如同昨晚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师父你看!”思域指着身旁那颗大树的树洞:“我给大树说了好多悄悄话,就没有那么怕黑了!”
钟掌门哽咽了片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师父,思域可以跟师姐们一起练功吗?”思域天真的看着钟掌门,其实钟掌门心里清楚,思域为什么会想和其他师姐一起练功。
“思域,你会怪阿漓吗?”钟掌门甚至觉得有些羞愧,总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
思域不假思索的频频摇头:“思域会跟阿漓姐姐一样厉害,以后帮师父保护阿漓姐姐!”
钟掌门心疼的将思域全身打量一番,看着他那光秃秃的小脚丫,还有几道划破的伤口。
“疼吗?”
思域摇摇头,那让人暖心的笑一直都没有停过
“鞋子不小心掉了……”思域还有些愧疚。
钟掌门赶紧安慰道:“没事,师父带你回家!”
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轻轻摸了摸思域的头便将他背在了背上。
钟掌门缓缓走着,思域也好好的趴在钟掌门的肩上,乖巧得很。
“师父,阿漓姐姐也这样被师父背过吗?”
钟掌门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