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直接回了陈家村,白大姑婉拒了白老娘让暂住白家的好意,乡下农户人家,每家每户的粮食都是有数的,多了一个人就少了一份口粮。更何况,借了二两银子已经让娘家哥哥嫂嫂不喜,哪还有脸留在白家?
因此,白大姑回去趁着还没开春,每天照顾家务孩子之余,一直细心照料水生,生怕一个疏忽造成一辈子的遗憾。
年里发生了这样的意外,白家人连往常的拜年活动都没了兴致,只是草草地走了个过程,除了两个媳妇回娘家之外,就只跟桃花村村长和陶二爷等相近的几家上门拜了个年。
钱是借出去了,陈水生的腿也在慢慢痊愈,可白家的气氛却渐渐发生了改变。
二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对于以种地为生的农户人家,有的一年到头都攒不下二两银子,白家的条件在桃花村算是可以的了,说不上富裕但至少过得去,可这二两银子借出去,家里的生活恐怕就要大变样了。
家里人都为着赚钱省钱而苦恼,最直观的影响就是在饭食上面了。
白明萱盯着眼前的一碗杂粮粥,心中微微发苦。本来家里的伙食就只能勉强混个温饱,现在连勉强的温饱都难以保证,每个孩子早饭只有一碗杂粮粥,红薯没了,杂粮粥也稀了许多,一碗下肚恐怕不到一个时辰就消化掉了。
就是家里大人,早饭也只是一碗杂粮粥和一个小红薯。晚饭也同样减少了。
但是没办法,家里没钱心里没底,刚过完年,还没有开始春耕,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当然要省着点。
好在才刚过完年,还没到农忙的时候,不需要干体力活,饿了忍一忍就好。
叹了口气,白明萱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再仔细咀嚼慢慢咽下去——据说,细嚼慢咽有利于增加饱腹感。
面上一派平静,心里却暗暗决定,等开春后一定要去山里找食物,给家里改善伙食,小孩子饿着了可是会影响一辈子的。
饭后,王氏在厨房里忙活,白老娘经过时见厨房里就她一人,随口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阿春呢?”
王氏正拿着洗好的碗筷,几个几个地小心放进碗柜,转头答道:“我也不知道,刚吃完饭她就出去了。”
刚吃完早饭就跑出去,那么今天家里的活一点都没干。以前虽不勤快,好歹面上还装个样子,该做的事情都没落下,现在确是越来越懒散了,竟把家务全甩给她嫂嫂。
白老娘皱了皱眉头,心里越发不满,嘴上却没说什么,只是打算待她回来说她两句。家里人多事情更多,少一个人干活就会忙不过来,可不能由着她偷懒。
临近晚饭,陶氏才回来,她刚一进门,就被白老娘堵住,眼睛盯着她道:“一天都没见人影,你去哪了?家里什么活都不干,都推到你嫂嫂身上,现在吃晚饭了你倒知道回来?今天你要不给老娘说清楚,别想进家门!”
白明萱正好在屋子门口,恰好把这话听得明明白白。
陶氏先是有些惊慌,随即马上镇定下来,眼睛一闪,笑着回答道:“阿娘,我这是去了一趟娘家。这不,家里借了二两银子出去,孩子饭都吃不饱了,我想着回去问我阿爹他们借点,谁知道我娘家也难,竟是半点多的都没有。唉,我只好这么回来了。”
说到最后皱着眉头,语气越来越低沉,好似真的十分难过一样。
白老娘冷笑一声,心里明白她说的是假话。陶氏家里那个抠门样,会借粮食?何况,自己看得清楚,她根本不是从她娘家那个方向回来的!
但白老娘也知道,这种事情纠缠下去没意思,因此只淡淡说道:“你去娘家我不拦你,出去闲聊我也不管,只是不能偷懒不干活,再有下次你就别回来了。”
陶氏心里懊恼这次运气差,竟是被白老娘当场抓到,面上却讪笑道:“知道了阿娘,这次是我出门太着急忘了,下次定不会这样。”
白老娘点点头,“嗯”了一声,放她进了屋。
陶氏一转过去,脸就沉了下来,见白明萱从门后走出来,阴沉着脸斜瞥了她一眼。
白明萱见了深感莫名其妙,自己又不是故意在那里听这些话,这脾气真是奇怪,再说了,自己怕被说就应该做好被发现训一顿的准备。她摇摇头,走了出去。
......
农家少闲月。很快,桃花村就要进入农忙的时候了。
年后不久,桃花村果然下了一场小雪,把大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那之后,气候就开始慢慢回暖。
刚出了年关,白明诚就恢复了上学,家里实在凑不够四两银子,只要带过去先交了三两,约定剩下一两银子尽快还上,这才没有耽误他的学业。
欠了束脩,白明诚面上没什么,可白明萱在跟他学认字的时候,却注意到他心里很是不满,总是动不动就沉着脸,所剩不多的耐心也变得更少了。心里暗暗叹气的同时,也更坚定了她开始“事业”的决心。
同时,白明萱也开始了跟王大夫对于医术的学习。学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把生活中常见的药材医理学得差不多了,估计再过不久,就要靠着医术学习了,幸好她也已经把常见字认得差不多,实在不行,也可以假借着说跟白明诚学过。
一年之计在于春。为着不久之后的春耕,白家现在就已经忙碌起来了。
家里上一年存下来的粮种,统统收拾了出来,把坏的剔除,好的留下,预备着到时候播种。
稻谷,小麦,豆子,花生......这几天白家院子里摆满了这些种子。
另外,去年秋天种的越冬的小麦也要照顾好,以免发生虫害。家里缺钱,这批小麦便显得格外重要,白老爹天天扛着锄头跑去地里察看,唯恐出现什么差错。
这天,正是稻谷播种的日子,白老爹和白大白二在地里,两个锄地,一个播种,干得热火朝天。
过了一会,白老爹停下来拿汗巾擦擦汗,扭头一看,却见少了一个人。
这块不大的地里,此时只剩下他和白大,白二竟不见了踪影。
白老爹四下张望,都没见他人影,不由皱了皱眉,回头问白大道:“大昌啊,二昌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