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去时,潇燃身上的汗液还没干,也没盖上薄被子,现在只觉得身上被什么重重的东西压着,连站起来都很吃力,用尽整身力气,才给自己倒了杯水。
妻子在身边时,这些都不用自己做,她会给他盖上被子,也会给他倒杯热水。当然,他也为她做过这些。
“我这是怎么了?好难受啊。”
喝下一杯冷水后,呼吸顺畅了许多,整个人觉得更冷了。他又折回到沙发,给自己盖上了一条空调被,却还是觉得冷。
他摸了摸额头,才发觉烫得厉害。
“看来是发烧了啊。我这身体真是禁不起折腾,关键是也没折腾啊。”
年过四十岁,潇燃明显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及以前,这点,妻子也有同感。但在妻子面前,他死也不承认,也不愿听妻子的,吃下一碗补品。
男人有时候很喜欢逞能,不到落泪时,绝不后悔。随着年龄增长,这种倔强越来越严重,潇燃也是。
好在手机上可以下单买药。潇燃找到离家最近的一家药店,下单后只需半小时就能送达。虽然已经到了饭点,他一点胃口也没有,也不觉得饿。
与潇燃分开后,云回到房里,像个机器人,准备晚餐的饭菜。她必须赶在丈夫下班到家前,打点好家里的一切。所有东西必须和丈夫出门时一样,比如凳子的位置,电视遥控的位置等等。一整天,似乎只有云,动过。
潇燃从没有见过她离开家门的视线范围。他曾猜测她从事的工作应当是在家里就能完成的。本想当面多打听一些,但第一次打招呼时,气氛有些尴尬,他只好将这些问题继续藏在心里,等待时机成熟再向她发问。
窗外,一组动车驶过,它发出的鸣笛声像黄昏的开场曲,它先于雷阵雨,把异乡归来的同乡
人送达目的地。也许有人渴求一场雷雨淋湿自己,但大部分人更希望雷雨晚一点来。到家了,大雨来了,他们就觉得这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
手机铃声响起,是一组陌生号码的来电。潇燃接起并没有发出声音,只听见电话另一头传来药已经送达的消息。
从沙发到大门,不到五米的距离,对潇燃来说确相隔甚远。最艰难的是屁股脱离沙发那一刻,真的站起来后,双脚就得听大脑的使唤了。
药被装在纸袋子里,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是商家的祝福语,大概是祝君早日康复之类的。
潇燃没有马上吃药,而是去浴室放了一浴缸的热水,打算泡个澡。衬衣的口子解开两个,他就从下往上把衬衣脱去。
潇燃爬进水里,像刚从泥潭出来,身上的泥脱落在水里。闭上眼,这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一丝不挂的自己,那家伙耷拉下来,完全没有一点生气。
他把头埋进水里,也不过几秒,就坚持不住,浮了上来,一不小心还呛了口水。“才四十多岁,就这么不争气,哎。”
浴室的灯只照在他一人身上,对他来说,洗澡就像一个享受王的过程。整个舞台只有一个王,一个生病的王。
等他洗好换上一件蓝色T恤和短裤,吹干头发,外面刮起了大风。窗帘被吹到了床沿,落下,再吹起,这场作势了几个小时候的雷雨,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