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僵在半空,古枳看着她,眼色染着极淡的疑惑,以及冷淡的轻笑:“是吗?你说,我病在哪里了?”
直视着她的眼睛,宫九喑眼帘微抬着,是冷倦的弧度:“这话该问你自己,枳少主,病在了哪里?”
空气静默,是片刻的安静。
相对的视线中,少年燥郁浮动之下,是透彻的冷。
让古枳指尖渐渐凝固起冰凉。
“不,我没有!”
猛地缩回了手,古枳摇头否认。
却又很快神情怒意掩褪,换做一道诱哄的迷离温柔:“阿喑,陪着我不好吗?”
“你看,爸爸妈妈离你而去了,朋友离你而去了,就连爷爷,也离你而去了,阿喑,你的身边就只剩我了。”
手腕微顿,宫九喑眼底泛殷,却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阿喑,你说过,会有人爱我的,”古枳神情复杂变幻,竟让人觉得有几分骇人:“那个人,会是你的,对吗?”
见着她的模样,宫九喑眉宇间的皱痕越发的深,燥郁和不耐也越发不加掩饰。
爱古枳的人会很多,为什么非得是她?
她让爱就爱吗?
感情哪里是一句话这么简单的事情?
宫九喑并不想和她在继续这个看上去逻辑十分不通的话题。
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放下茶壶,她撑在桌沿垂眼瞧着手歇了歇,才端起茶杯,轻啄一口。
放下手,她没去看坐在对面的人,只是唇瓣噏合着,仿佛好友聊天,语气吞缓又缠倦。
“我想现在,我和枳少主的话题,不该是这个。”
古枳没说话。
她猜得到宫九喑要说什么。
于是就见到对面的人偏头瞧着窗外,落在视线中的侧脸弧线流畅,挂着睫毛的眼帘是好看的模样。
“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旁支大权,都落在枳少主的手中了吧?”
古枳也侧眸,看向窗外:“是与不是,又如何?”
“数十年卧薪尝胆,枳少主当真可称得一声当代越王。”说话的时候,宫九喑的唇中虽吐着夸赞的词汇,语气却是波澜不惊,她回过头,指腹搭在茶杯壁上,轻轻摩挲:“这样的才能,的确是不应该屈居人下,做个傀儡。”
“喑少主说笑了,我自认无法能与越王勾践那样的人物相比,但有一点你说对了,”古枳美目幽深,潋滟水光下是令人惊的危险:“没有人,会愿意一辈子,做一个不允许有思想的傀儡。”
所以,她蛰伏多年,游走于世界各地,将旁支的力量收了个七七八八,这些连古世淮都不曾察觉过。
而这么多年的努力,只是为了现在,将那些曾视她为蛆虫脏垢的存在,全部踩在脚下!
唇角弧度勾得极浅,宫九喑看她:“所以,我是来与枳少主做交易的。”
古枳看她,忽的掀唇低笑:
“你为什么会觉得,才刚被你回绝的我,会与你做交易?阿喑,那可是一整个本家,综合实力拿捏偌大古氏的存在,得到的人,会轻易放手吗?”
她唇瓣擦过落在下颚上的指侧:“我也不例外。”
虽说现在本家最核心的力量依旧在宫九喑的手上,以及她掌握着整个家族的最高执掌力,可现在人在她手上,不是吗?
“我需要诚意,而不是你轻飘飘的一句交易。”
这话,让宫九喑听得极为耳熟。
古枳这是在拿她对她说过的话来回绝她。
“我的诚意,”宫九喑吐字缓缓:“自然是看看枳少主需要什么。”
还没等古枳开口,她便又接着道:“当然,这是有前提条件的。”
“什么?”
抬眼看着她,少年唇瓣上下噏合,一字一句:“除了我。“
“我不并不想与枳少主争论什么,谁陪谁,而这世间,也没有谁能真的一直陪着谁。”
搭在桌沿的手五指往里收了收,古枳眉间蹙起,眼角带着她自己都不明白的不甘:
“你曾经,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
“可惜我忘了,”宫九喑五官薄凉平淡:“你也说了,那是曾经。”
很明显的,古枳眉眼微僵,开始移开视线,眉间浮动着复杂的情绪来。
沉静半刻,她站起来,垂眼看着坐在桌前的人:“我想少主还是搞错了一点,这里,是我的地盘,谈交易,也该由我做东。”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将所有悉数给你,喑少主可以好好的考虑考虑。”
“我过两天再来看你,当然,我也在等着喑少主的答案。”
说完,她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房门合上的时候,宫九喑看见,站在门外的楼应,透过缝隙,朝她看来。
他烧得狰狞的脸上,一双眸漆黑阴晦。
古枳一出来就看见站在外面的人。
她从房间出来神色本就谈不上好看,看见人的一瞬眉间几不可微的皱痕又深了一点。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房门合上,楼应紧紧盯着上面,在古枳出声的那一刻迅速回神,移开视线。
却在瞧见面上已经没有任何物品遮挡的古枳时,眼底闪过诧异:“少主你——”
后知后觉的抬手在脸上碰了碰,古枳呼吸流转吐出,浅浅哦了一声:“戴着费事,还是摘掉舒坦些。”
似信非信的点了点下巴,楼应没说什么。
古枳往前迈步:“说吧,来这里做什么,找我?还是里面的人?”
楼应跟上去:“我是来找您的,先前您给我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使用的方法了。”
脚下忽然一停,古枳偏头看他,眼底幽光一闪而过:“是吗?”
“是的,只要您像,它随时可以派上用场,属于您的,也将永远属于您。”
瞧着前方廊亭小榭,古枳眯了眯眼,她抬手在空中轻挥点,声音带着几分浅浅的疲色:
“先放放吧,再给我点时间,也再给她一点时间。”
“可是少主,这种时候,您菜不应该优柔寡断。”楼应皱眉,不想就此暂停。
捏了捏额角,她的声音有些发冷:“我说放就放。”
喉间滑动,楼应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颔首应了一声是。
自从他那次擅自做主出现在古喑面前,后来还与古世淮联手绞杀古喑开始,古枳对他,就已经没了多余的耐心。
若他再三对其灌输自己的思想,每一次的后果,都痛苦难当。
以至于这后来的楼应都学乖了,比起以前的莽撞发戾,现在的他,更懂得适可而止。
站在院内亭台下,楼应看着人已经消失不见的地方,缓缓勾起了唇。
不管是古枳,还是古喑,说到底,都只是个屁大点的孩子。
总喜欢,自以为是的给别人机会。
他轻嗅了口空气,啧了一声。
那就,看吧。
权力更迭,究竟谁是赢家,最后的赢家。
枳少主,你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