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用手按压了一下胸口,然后,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衣领,尽管领口一点儿也不乱,接着,又清了清喉咙,这,才拿起了听筒。
她那黑黑的眸子发出熠熠璀璨的光芒,仿佛在笑,在尽情倾泻着抑制不住的内心的喜悦和激动。
“喂,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然而,让田甜始料未及的是,听筒里传来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是一个女人。
而且,那声音是那么冷漠,那么无情,那么生硬,那么粗鲁。
她不禁惊讶极了,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嘴,才总算没叫出声来。
于是,她又挺了挺身子,尽可能平静的回答:“小姐,你好!我是田甜,我要找沈先生,就是,就是沈默先生。”
“对不起,这里没有这个人,我也不认得他。还有,我才不管你是甜甜还是苦苦呢。”依然是硬邦邦,如石头般的语气。
“不,不,请你等一下,等一下,”听对方想要挂断,她连忙制止道,“可是,这个寻呼机号是那位先生的呀。”
对方听后,极不耐烦道:“嗨,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于是,电话那头的人“砰”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放下听筒,田甜蒙了。
奇怪,怎么会是这样?明明是他的号啊?她禁不住嘀咕着,重新把那个小本子拿过来,并翻到写着沈默传呼机号的那一页,再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
没错呀。刚刚,我没有输入错呀。
她无比失落又大惑不解地呢喃着。
“沈小姐,今天下午原本有一个海边拍摄,可是,老邱的面包车去不了了。”摄影师火急火燎的走进来,一屁股坐在田甜对面的椅子上满面愁容道。
“去不了?不会吧?那,为什么?”田甜扬起那张妩媚而无比困惑的脸注视着对方问。
“哎!他今天回老家了,说什么他岳父过世了,要回去奔丧。”摄影师很是无奈的嘟哝道。
“这样啊。”闻言,她不禁沮丧地低下头,静静地盯着桌子上那只不停翻跟头的猴子饰品。
沉默片刻,田甜抬起头,对摄影师说:“我知道了。那,你先去忙吧。我来想办法。”
按惯例,下午三点,他们外景拍摄的滨海之行就要出发了。
可是,此时,墙上的挂钟上的时针已经滴滴答答地绕了一圈又一圈,不知不觉,就明确的指向两点半了。
田甜瞥了一眼,禁不住焦躁起来,犹如芒刺在背。
因为,车,还没落实好呢。
她把熟或不熟的司机师傅都打了一通电话,可是,无不让她失望。
人家要不就有活了,要不就车坏了在修理厂,要不就有要事缠身……
五分钟后,阿良打来内线电话,打听交通工具是否有着落。
田甜拿起电话,只好有气无力地回答:“暂时还没有,先等等。”
正当田甜一只胳膊肘撑着办公桌托着下巴低头沉思时,忽然,她感觉面前的光线刹那间暗淡了一下,于是,猛地抬起脑袋。
“哦!我的天!”蓦地瞥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士站在面前,她不由瞪大双眼情不自禁地尖叫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恍若从梦中惊醒,便连忙站起身喜形于色的道:“哎呀!是你呀!好久不见!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
来人答:“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谢谢!谢谢!一路辛苦了!那,请坐!”于是,田甜指了指前面的椅子道。
随后,她拨了一个内线电话,告知对方有客人来,并吩咐拿一瓶饮料来她的办公室里来。
原来,这个不速之客不是别人,而是沈默。
正是她想找、要找却找不着的人,她做梦也没想到,而今,他竟然主动上门了,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全不费功夫”。
这冥冥之中,是不是有天意?
田甜不由美滋滋地想。
“对了,我看,外面很热闹哦。”沈默幽默一笑。
“嗯。这,还要感谢你的建议呢。没有你的点子,哪有今天的样子?对了,在这儿吃午饭吧。我请你。”田甜笑靥如花地致谢及恳请。
“吃饭?我也想啊。可是,我恐怕没时间。抱歉,只能下次了。”沈默讪讪的笑。
“啊?又没空啊?你怎么好像比周总理还忙?”田甜不禁失望极了。
“怎么样?最近,生意如何?”沈默哑然失笑,为了转移话题,禁不住关心地问道。
“不错。”提及影楼,田甜就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说真的,相比以往,真是好太多了!”
顿了顿,田甜像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急切的问道:“欸!你的呼机还在用吗?”
他沮丧的笑笑,道:“没有。”
“为什么?”她身体向前倾,问。
“因为,掉了。”他说。
“哦”,田甜这才恍然大悟,嘴里却咕噜着,“难怪。”
于是,她告诉沈默,她打过他的传呼,而且,有人在使用。
沈默表示特别震惊,仿佛难以置信。不过,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吧。人家既然捡到了,就不可能轻易归还的,况且,又该去哪里找人呢?更何况他已经拥有一部新的了。
这时,有个妹子用托盘端一听可乐进来,并放在客人面前。
沈默连忙道谢,说着就立刻掰开上面的拉环,扬起脖子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喝罢,一边刺溜着嘴巴,一边把易拉罐放下,由衷的感慨道:“好爽!实在太口渴了!”
“够吗?要不,我再叫她们拿一瓶来?”田甜关切地问。
“够了,够了。”沈默笑意盈盈的。
“咦?刚刚,我们说到哪儿啦?对了,你知道吗?最让人莫名其妙的是,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一系列特别神奇而古怪的事情。”于是,田甜继续眉飞色舞且滔滔不绝地谈起电视上的视频和花园的喜忧参半等。
期间,沈默一直面带微笑静静地倾听着,直至对方激情澎拜的讲完。
他这才神秘兮兮地问:“你想知道怎么回事吗?”
“想啊。怎么,你有耳闻?”田甜疑惑地看着他。
沈默先生郑重地点了点头。
“沈小姐,我们该出发了!”摄影师阿良走了进来。
“好。你们出发吧!辛苦了!”田甜笑眯眯地应着。
“出发?我们怎么出发?”阿良惊愕地望着她,反问道,“车呢?”
这时,田甜才突然想起了联系车的事。
她“啊”的失声尖叫起来,然后,猛拍自己的脑门一下,接着,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特别惭愧的喃喃自语道:“我忘了。”
说着,她歉意地笑了。
“啊?忘了?”阿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这么重要的事,老板大人居然忘了,于是,苦笑道:“那,我怎么办,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呢。”
听后,田甜的脸蓦地涨的通红,说不出的抱歉和尴尬。
一旁的沈默不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他们俩那么焦躁和无所适从的样子,于是,他忍不住询问:“怎么啦?”
田甜把沉重的目光从阿良的身上移向沈默,不紧不慢地把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听后,沈默问:“这样啊?这事,是有些棘手。那,你们今天去了后,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中午。”摄影师道。
“咦,怎么不打一个的士呢?”沈默说。
“坐不下,我们一共七个人呢。两辆车又多了,成本高,且不划算。”田甜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以前,你们租的不是出租车?”沈默困惑。
“面包车。”摄影师阿良抢着回答,“只有面包车和商务车适合我们,但,面包车比较便宜。”
他们三人相视会心一笑。
此时,沈默用手挠挠头,有些为难的笑笑说:“车,我是有,当然是单位的,但,不巧的是,我们台里有采访任务。下午五点半要外出。”
听罢,田甜咧咧嘴,没有言语。
阿良嚷嚷道:“你这不是废话吗?等于没说。”
但,看见他们如此焦急和失望,沈默又很是于心不忍。
于是,他若有所思地咬了下嘴唇,便起身离开了,说一会儿就回来。
当沈默再返回来时,脸颊绯红,嘴角挂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他说:“刚刚,我跟领导沟通了一下,我建议我们的采访推至明天。也就是说,现在,可以送你们去海边。但,明天,回来,你们要自己解决,可以吗?”
原来,他去小卖部打电话去了。
田甜看了看阿良:“那边有车回来吗?”
阿良作沉思状,勉为其难道:“也行吧,至于怎么回,到时再说呗。我看,可以租一辆车,另两个人坐公交。”
见让他们俩焦头烂额的难题顺利解决了,他们终于眉开眼笑起来。
尤其田甜,她再三由衷地感谢沈默先生,说他简直就是菩萨,是救星。
于是,他们都先后走出了办公室。
沈默的车是一辆商务,车头写着个大大的“采访”字样,崭新的,座位多,很宽敞。
田甜见了,赞不绝口之余,禁不住有些诧异,问:“咦?你说,这是你单位的?”。
沈默笃定地点点头,自豪的回答道:“是的。”
“天啊!你什么时候跑到电视台去了?”她一脸疑惑。
“有些日子了。”沈默笑嘻嘻的回答。
“哇!真是太棒了!恭喜,恭喜!”田甜眼里满是欣赏和敬佩之情。
但,为了不耽误行程,她就不再盘根究底的打听了。
可能为了节约时间吧,今天的主角——拍照的两个新人分别都化好妆穿好婚纱礼服了。
那女的洁白的婚纱下摆显得冗长而庞大,因为里面有圆圆的供支撑的大竹圈。
所以,非要选一个宽敞的座位落座不可,否则,根本就进不去。而且,坐下时,还要用手托着竹圈,使它成一个倾斜角度。
当然,这个,有专门的道具工作人员帮忙提点或完成的。否则,如平日一般一屁股坐下去,就后果不堪设想了。
很快,他们都一一上车,并各自保管好自己的器械设备。
沈默叮嘱他们关好窗户和车门,然后,打开空调,油门一踩,车就如离弦的箭一般远去了,后面,掀起一片白茫茫的尘土,犹如挂在车上的一条巨大的白纱巾在蜿蜒绵长的马路上随风飘荡着。
去海边的路程不算太远,但,也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当然,如果走高速就要近一些,或许,四十五分钟左右就够了。
摄影师之所以喜欢选择这个时间点去,就是想拍海上落日的美丽景致。
不一会儿,空调就起作用了,车厢里凉风习习,好不惬意。
也许都是年轻人的缘故吧,车里不是传来他们响亮而亢奋的说笑声。
在嬉笑打闹中,不知不觉,就到了人声鼎沸、惊涛拍岸、海风拂面的海滨了。
沈默在阿良的指引下停好车,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相继下车后,便小心小心翼翼的地调转车头,然后,迅速绝尘而去。
没错,他要赶快回去,必须赶快回去。
因为,五点四十五分,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等着他呢。如果不加速前进,就可能来不及了。
他们下车后,便一如既往的在一处僻静且有阴影的地方放下所有的行囊,并派一人看守。
在一番井然有序的前期准备后,他们就开始了工作了。
阿良的摄影团队都是老员工,他们团结,友善,业务熟悉,责任心强,且分工明确,并且,一个个明确自己既定的职能。
比如,化妆师随时都有可能要求给补妆;头发吹乱了,要有人拨弄好;婚纱不整齐,要立即前去摆摆正……总之,工作细碎而繁杂。
所有人都要根据情况配合摄影师阿良的工作而随时待命。
但这个团队的人,根本就不用阿良开口,他们只要看见了,都会主动自觉一个箭步上前一丝不苟地做好自己的本分。
不久,沈默就回到了市电视台。见时间还早,他便步履冲冲地向办公室走去。
来到办公室,他抓起一个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哒哒哒哒地娴熟地按着键,鼓捣一通后,他便背倚靠着桌子静静地聆听着听筒那端的动静。
不一会儿,电话被接通了,里面传来了百灵鸟般悦耳的“喂”。
“喂,你好!是沈小姐吗?”沈默急急地问。
对方答“是的”。
“沈小姐,你好!我把他们送过去了哦。好,没事,我就是特意告诉你一声。”沈默平静地说。
“哦!好的,好的!谢谢!辛苦了!真的太感谢你!”田甜在电话那边不住的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