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延开回到办公室,让曲禾再帮他约徐婕。
徐婕上公司来复诊,是多日之前就约好的,只是今日与霍时放出了那档子事,他也没那心思再接受什么心理诊疗,同时又忘记了和徐婕预约过,自然没想起来让曲禾取消预约。
徐婕人刚坐下,聊了会儿他就将人打发走了,当然费用还是照付的。
曲禾问他约在什么时间,孟延开沉思了会儿,说就今晚。
他在公司和霍时放滋生事端,这事很快就已经传到了孟泽石耳朵里,势必是要将人叫去问话训话,这不中午之前电话就已经打过来了。
与霍时放起争端,心理医生上门,杜施找来,这些巧合同时发生,也是需要运气的,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嘛。
不时,曲禾来回话,说是徐婕晚上已经有约,怕孟延开再像今天下午一样,来了又不做正事,岂不是浪费时间?
孟延开让他把电话拿来,自己亲自给人说,“徐小姐,又不是没给你咨询费,怎么就是浪费时间了?”
徐婕说:“倒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我的价值没得到实现。”
而且吧……她晚上约了男友,如果真因为工作放了对方鸽子,心里实在对男友过意不去,若是孟延开那儿叫她过去又不做事,等于说工作没做,约会还泡了汤,她才不乐意。
孟延开对当下情况和对方心理了如指掌,人家之所以还拿乔,倒与价值不价值关系不大,显然是钱没到位。
他说:“两倍咨询费如何?”
徐婕犹豫:“可是……”
“约了男友?”
“……对。”
“三倍咨询费,并为你提供吃饭约会的场所。”
那头根本没带半点犹豫:“几点?”
安排好后,孟延开坐回大班台后,盯着案上的工作文件,字字都认得,又字字都入不了眼。
……
杜施回到车上,人深陷在车座里,默默坐着。
底下停车场幽暗而安静,不时有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响起。
她拿出手机,翻出与孟延开的微信聊天框,打了一大段文字,多年前她是如何与他相遇,再遇后又是出于何种想法才没将过往种种告诉他,甚至写道,她和他以前有过一个孩子。
最后,她打下:我怀孕了。
末了,她又逐字删去。
她茫然地抱着方向盘,心里空洞洞的,呼呼漏着冷风。
有许多情绪堵在喉咙里,这种熟悉的感觉令她感到害怕,那种人生没有盼头,欲望为零的滋味,她曾告诫过自己,再也不要体会。
可这种东西,半点不由人。
杜施拿出手机,给霍时放发去消息。
“听说你今天跟孟延开起了争执?我来了趟公司,见他脸上有伤,不知道他伤到你没有?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他也不说。”
杜施打完这行字,逐字看去,生怕哪个字会将她的意图显得太过了。
想来现在是工作时间,他不一定会准时回复,杜施收拾一下心情,开车回家了。
车子刚开出恒泽不远,霍时放看到消息后,直接给她回了电话。
霍时放先是表示了自己并没有受什么伤,又问她:“你去了公司找孟延开?”
“嗯,我是在群里看到消息的。”杜施没具体说在群里看到了什么。
霍时放说:“你别多想,别因为这事受了影响。”
孟知之也在群里,别人是如何议论他和孟延开的,霍时放早已从孟知之那里一五一十知道了。
孟知之是当事人的亲妈,敢怒不敢言,怕被人当做是恼羞成怒,于是打哈哈糊弄过去说,哎呀这都是没有的事,霍时放和孟延开是因为公事有了分歧动了下手,吵过之后就和好了,大家不要再做无端的揣测了。
她忍着愤怒将这话打完,立刻打电话劈头盖脸将霍时放狠狠骂了一顿。
孟知之这顿气已经憋了很久,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做的每件事都是在她底线边缘试探。
她这人还是听保守的,做事偏向稳中求进,一开始就不大赞同霍时放从杜施身上入手除掉孟延开,这种方式既迂回又冒险,还容易使事情脱离掌控。
现在孟家上下,对霍时放和杜施之间关系议论纷纷,如果被人利用,或是引起老爷子怀疑居心不轨怎么办?
她真觉得霍时放是遗传了孟家那些男人冒险求成的基因,最是容易登高跌重。
如果孟延开不按常理出牌怎么办?比如他偏不去调查当年事故,这事就没办法进行下去。
然而孟知之的担心,霍时放早就已经料到。
一开始事情是正常推进的,孟延开的确调查过自己在意|大|利的过往。
老爷子和孟知叙那边,一直紧盯着孟延开的动静,肯定也是察觉到了。
但后来不知是不是孟延开毫无收获,便罢手了,此后霍时放还派人冒充了孟延开的人四处打探,只为引起老爷子的注意。
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如果继续下去,担心会暴露自己。
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孟延开自曝。等他的调查层层深入,担心事情败露的孟泽石,肯定会忍不住先下手。
他本想让孟延开怀疑杜施,勾起他的疑心。两人感情不和,这便给了霍时放制造了很好的契机。
但是令他发愁的是,当年的事,杜施竟然能至今都没告诉过孟延开,她这催化剂,发挥的作用很有限。
而霍时放自己就不得不亲自出马,亲自给孟延开提个醒。
虽然在孟知之看来,他这行为是铤而走险,容易伤敌自损。
杜施问他:“你们俩到底是因为什么动的手?我印象中,他没那么容易冲动。”
“那说明你对他还不够了解,”霍时放语气不太好,应该是对孟延开的气还没消,“孟京生结婚时,他还不够冲动吗?那可是千百人的场面,他都能被嫉妒和愤怒冲昏头脑。”
杜施动了动喉咙,没有言语。
霍时放说:“我没跟他说什么,只是要他好好对你这类劝诫的话,可能是他觉得我不配跟他说这些。”
杜施挑眉。
难怪了,孟延开原本就怀疑她跟霍时放有一腿,霍时放这么说,等同于找揍。
说不准孟延开正发愁,要怎么做个陷阱让霍时放跳,谁知人家自己送上门了。
杜施还觉得霍时放对孟延开说的“劝诫的话”,应该不止这么简单。
她想笑,这两人都以为自己在算计对方,殊不知也在被对方算计。
谁会笑到最后,似乎还得看她站谁。
就怕他俩鹬蚌相争,却正中他人下怀。
末了,杜施说:“给你添麻烦了,我替他给你道歉。”
“这跟你没关系。”
杜施歉疚说:“如果孟家有人因此为难你,我可以替你澄清。”
霍时放听得好笑,“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的名声。”
杜施无所谓笑笑:“名声这种东西不值钱,反正在孟家,我早就被人在背后诟病得一文不值了。”
挂了电话,霍时放盯着手机沉思许久。
他想到与杜施昨晚的会面,一开始她话里行间,总让他以为她好像察觉了什么,在刻意试探他。
可随后杜施那番自白,又让他觉得是自己过于敏感,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试想一下,如果她对自己起了疑,又怎么会跟他透露那么多称得上秘密的信息?
再说了,他在暗,她在明,他根本就没必要有这种担心。
……
孟延开这天没等到下班,就离开了公司。
找了沈平越和宴庄吃了晚饭,地点由沈平越订。
一行人去了山上朋友家新开的温泉酒店,正好适合徐婕和他男友甜蜜约会。
沈平越见一同来的还有对情侣,孟延开还给人订了情侣套间和双人温泉,顺带还赠送一瓶价格不菲的香槟,沈平越戏称孟延开真是一位好雇主,即便自己落单,也不愿让别人没有恋爱谈。
到点了,孟家那边打电话来催,让他赶紧回孟泽山庄。
打电话的是晟叔。
孟延开说:“把手机拿给爷爷,开免提。”
晟叔依言将手机放到老爷子面前的餐桌上,届时众人已经上桌,当事人霍时放顶着一脸淤青,静候再旁。
孟知之说:“延开,你动手打了人,总得出面解决吧?哪有人犯了错,还理直气壮的?”
孟泽石沉了沉嗓,“说吧。”
孟延开在这边直接撂话了:“霍时放和姑妈都在吧?我犯错的又不是我,我还真就理直气壮了。今儿就将话给你们明说了,今后这家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我们这两人绝对不可能同在一个屋檐下。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弟媳也觊觎,是有什么癖好吗?今天还敢跟我说,我配不上杜施,敢情就他配得上?姑妈,我觉着您儿子可能单太久,人生寂寞,心理变态了。要是有一天,我和杜施真让他给拆了,他要娶杜施回去,我看您估计也不会同意,还不如早点给自己找个儿媳了,省得老是盯着人家的碗。”
从小到大,孟延开可是从未在孟家长辈跟前这么说过话,可见这一回真是被霍时放气得不轻。
同样气得要死的还有孟知之,她就坐在孟泽石旁边,这话听得她差点昏过去,几次想要反驳,可孟延开字字铿锵,根本容不得她插话。
孟知之气炸了,天晓得她今天为了息事宁人,是如何在群里不顾这张老脸,为她家霍时放辩解。
孟延开现在故意让人开免提,当众说这些话,相当于狠狠扇了她的脸。
到最后她忍无可忍,一把夺过手机,不顾形象地冲那边叫喊:“孟延开你才不要脸!你不也同样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自问对是不是对你嫂子叶言卿过分关心了?你就是因为从小到大在家没受过重视,既没本事争家产,还守不住自己女朋友,你无能!我儿子样样好过你,你嫉妒!无能和嫉妒使你心理扭曲!你什么身份,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污蔑我儿子?”
孟知之气得说话时,脸都在颤,几个人想拦都拦不住。
孟延开冷笑:“是,我什么都不算,您的确是个东西,我可惹不起,就不参与你们的聚会了。”
说完,直接将手机关了静音,反手将屏幕朝下盖住。
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