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叶言卿真是有点意思。
杜施靠在门畔,好整以暇地抱着胸,猜孟延开接下来会给什么反应。
孟延开说:“你觉得我这样做有什么必要?”
隔着一堵门,杜施听见的声音像覆了一层膜,略闷,但孟延开的嗓音和语调始终平和沉稳,既不恼,也没丝毫的急色。
“因为我嫁给了孟京生,你恨我。”叶言卿低声说,“你是个很记仇的人。”
孟延开笑了一声,其实那算不上笑,充其量算是个不屑的哼声。
“我也是情非得已,你应该明白我的处境……”叶言卿短暂地听了听,“我知道,你和杜施之间,与我跟孟京生之间并没什么差别。如果你是因为她背后的杜家才娶她,何必在我面前跟她故作亲昵?”
“大嫂,你这不叫情非得已,叫自作多情。我跟我未婚妻做什么事,难道还要考虑你的心情?”孟延开给她逗笑了,戏声反问:“您哪位?”
叶言卿可能是被驳了脸皮,一时答不上话来,憋了半天,没来由地来了句:“你这是默认了……”
她想了想,愈加肯定,说话都更有底气:“你不爱杜施,你只是想利用她。”
“人家有利用价值,你有么?孟京生娶你除了膈应我,你还有其他价值么?等你这点价值都不剩的时候……”孟延开顿住,笑了笑,“大嫂,好自为之。”
杜施无聊地玩着浴袍系带,在手指上平平整整地裹了数圈,又松开,周而复始。
“你就这么恨我啊?”叶言卿自嘲道,“私下说说话,都要这么刺我?延开……”
“自重。”孟延开沉了声。
叶言卿带着恶作剧的笑:“你可以推开我,就像你今晚可以不过来一样。”
杜施的手上的动作顿住。
卧室的阳台朝向主楼的后院,她忽然听见有说话声从窗外传来,她小跑到阳台上,探出头望了一眼。
好家伙,孟泽石和孟京生一家,前呼后拥数人,看这架势,来者不善呀。
要是让人看见外面那两人黏黏糊糊,不仅孟延开要完蛋,这事要是再传到杜家去,就算她再怎么坚持,恐怕为了面子,杜绥也要取消这婚约。
杜施总算有点品出味来了。
一众人呼啦啦进了大门,只要再走上十来步,抬头朝上一望,走廊上那两人在做什么,一览无余。
前女友,现堂嫂,旧爱新欢,莫名其妙地凑在了一块儿,过度的巧合,反倒偏离了巧合。
这孟家岂止是龙潭虎穴。
杜施有一瞬间想,让孟延开吃点苦头也好。
不过这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向了卧室门口。
拉开门,孟延开抓着叶言卿的手腕,叶言卿正反抗着,将头往孟延开肩上靠。
门一开,这两人双双一顿。
叶言卿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慌张,不知是不是脸皮还不够厚,立刻别开脸的同时,与孟延开拉开距离。
孟延开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对她在这里这件事并无意外。
正巧,这时候,往一楼中庭望去,那呼啦啦的一群人进来了,抬头望着他们。
杜施莞尔:“怎么这么多人?”她看着站在其中的晟叔,“晟叔,你找裙子找太久了,我待在这儿害怕,就把孟延开叫来了。”
孟京生看向叶言卿:“你怎么在这儿?”
孟延开走过去,手撑在栏杆上:“路上刚好遇见大嫂,找她过来对比下尺寸,看有没有杜施能穿的衣服。”
杜施走到孟延开身边,学他一样,双手叠在栏杆上:“找个衣服而已,怎么把大家都惊动了?”
二人状似莫名地看向楼下,众人脸色各异。
最终叶言卿以与杜施尺码不符的理由,没借裙子。晟叔很快让人送来了一条崭新的白色西装裙,尺码偏大,但能穿。
回去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气氛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愈发显得车厢空间逼仄。
车子下山,缓缓驶进城区,灯光霓虹,车水马龙,炫人耳目。
孟延开异常沉默,单手扶着方向盘,手摩挲着下巴,像在想事情。
孟延开将她送回运河岸,杜施没有立刻下车。
好奇他琢磨出什么了没有,便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想听什么?”孟延开没看她,兴致不太高的样子。
杜施的笑容虚浮在脸上,“比如,你可以问我,你们在外面说的话,我有没有听到。又比如,是不是该向我解释些什么。”
孟延开浑不在意:“如果你期待我是个事事报备,事事解释的人,那可能要令你失望了。”
杜施看她好一会儿,动了动喉咙,转开脸,“那如果下次碰见你和叶言卿躺在一张床上,你也一样不会解释吗?”
“既然你认为我会做出这种事,你现在还有反悔的余地。”孟延开瞥了眼她手上的订婚戒,意有所指。
杜施笑了,歪着头看他,眼神纠结:“怎么办呀,我还真觉得你会是这样的人。叶言卿那种背叛你的人,你都能欣然纳入怀中……我突然觉得你,有点脏。”
孟延开心头萦绕许久的那股怨气直接表现在了脸上,表情骤然冷峻到了极点,他静看着杜施,吐字极轻:“下去。”
杜施似乎很爽,故作无辜,笑嘻嘻地挑衅:“怎么了?是因为被你爱的人摆了一道心里不舒服?还是因为我说了她的不好?”
“滚下去!”孟延开突然朝她厉吼。
杜施面不改色,丝毫不惧,她慢悠悠的取下戒指,举在他眼前:“刚好,这戒指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我看你实在勉强,我也有点后悔了,那么,我们就算了。”
她说完,将戒指放在扶手箱上,毫无留恋地下了车。
孟延开隔着挡风玻璃看着那道背脊挺直的身影,眼中厉色缓缓消失,全然不见方才的震怒。
他气定神闲地靠着车座,等她进门之后,他才启动车子离开。
倒好车,孟延开降下车窗,点了支烟咬在唇间,拿起杜施留下的戒指,一边看路,一边看了两眼,将它放进口袋,似笑非笑地低哼了句:“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