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有坏消息
转眼就是十月中旬,此时田地里所有庄稼都已经收割,勤快的人正翻耕土地,准备下一季的劳作。
夜风带着凉意掠过山脊,惊起黄叶如细雨沙沙。
青山院的厢房里,江团捏着江景文带回来的书信,眉头紧蹙。
一边正写着账本的江景阳探头过来:“娇娇,你看啥呢?今天景文一回来你就这心神不宁的?”
江团猛的惊醒:“没什么,就是尹大哥在信里说,新北府那里的灾情还是严重,他们可能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自从江景阳过生日以后,尹陶写信回来都会给青山院单独一封,按江团的要求,简单说一些如今外面局势的事。
早些时候尹陶就在信中写着,让江团多买粮食存下。
想到以后还能酿酒出售,江团就趁着秋收粮价低,在镇上抢购回来几车粮。
现在江家存放的粗细粮加起来差不多五千斤。
她觉得尹陶他们在外,所得的消息肯定比自己多,况且梧君阁也在暗中收粮,这一定是提前听到有什么风声。
果然才半月县里就下了秋税通告。
江景阳听说是尹陶不回来,他只唔了一声:“那里灾民太多,恐怕会起瘟疫,医馆都忙不过来。”
尹陶现在跟着医馆的人在新北府一带救助灾民,肯定没办法随便回来。
听说那边去年的冬旱就连着春天旱,又遇上大伏天,农户早就颗粒无收,饿殍满地。
听到这样的惨状,若不是离着新北府近千里路,江景阳都想送些粮食过去。
感叹两声,江景阳又埋头算账,一张脸皱成苦瓜:“娇娇,我们今年给官府交粮恐怕都要五千斤,村里好多人家都说要过不下去了。”
“啥?”江团吓一跳,自家有租地十亩,薄地三亩,就这十三亩地,怎么要交五千斤。
大夏的赋税是以每亩两成收,看起来比较重的。
但地有厚薄之分,真正按两成收的都是上等良田,只能种杂粮的薄地只收一成到半成。
再加上万宁镇这里每年还勉强能算得上风调雨顺,一年下来亏亏丰丰,粮食收成也太平。
交完官府的赋税,自己家年年虽然没有余粮,也没有出现饿得过不下去需要卖儿卖女。
江景阳这才想起,小妹一天都在蒸馏花露,连后院都没有出,自然不知道下午才送进村里的县衙布告。
他忙解释道:“今天下午,镇上的役勇给秦村长送来今年粮税,是按每亩四百斤,交四成计算。”
“四成?”江团再次惊呼,这是突然翻倍了,而且这数目也不对呀!
她不知道以前这里的情况怎样,只知道自家旱稻亩产有四百斤,其他人家最多亩产也就三百斤。
要是按一亩地四百斤算,交完四成税,也就是每亩粮税从八十斤变成一百六十斤,自家剩下的连一半都不到,仅够自家吃的。
毕竟对大多数农户来说,家里的银钱开销主要靠卖粮食,没粮可卖,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自家十亩租地,按协议是伯父他们给,今年赋税涨了,可能自己家要补贴一些,这些都是小事,也就八百斤粮食,还给得起。
问题就在怎么多出几千斤粮食了?
“哥,以前我们家要交多少粮食?”江团满脑子都是疑惑。
江景阳放下笔,开始掰着手指给江团算账:“以前我们租大伯家的地,一共交三成收入给老宅,其中两成是大伯他们送去交税,剩下的才是租子。”
因为农户交税时,收税官会按粮食的饱满,干湿,杂质扣去一些,所以上交的粮食会比实际的多。
大伯家真正留下的也不到一成。
以前的亩产都是按三百斤算,江青山需要每亩交粮九十斤,十亩九百斤。
三亩薄地是按亩产两百斤算,交税一成,也就是六十斤。
江景阳手指加加减减,给江团拢出总数:十三亩地加起来,共交税九百六十斤。
可今年的情况不一样了。
江景阳把自己记录的给江团看:“秦村长说,县衙里的意思是把各处新开荒地也得收四成。”
“啪!”
江团拍了桌子,自己家有刚开出来的三十荒地,这也算成亩产四百斤的良田了?
现在三十亩荒田里还满是杂草,是不是交一些草去?
想出这收税赋的人脑子不是进水,就是想搬家了。
这不就是在故意官逼民反吗?
江团心里一抖,赶紧把这想法抛开。
民反?乱世里谁都不会好过的。
此时,本来该待在自家屋里吃饭的村民都聚集在秦光院里。
江青山也在,他脸绷得紧紧的,恨恨的咬牙。
三十亩荒地变成三十亩上等田,没有三年免赋不说,还要一下要交出几千斤粮食,这换成谁来也承受不住。
一下午,秦光嘴巴都说干了,也压不住村民的怒火。
江青山承受不住,他们同样承受不住,尤其是上年夏收粮食就欠收,只种了红薯苞米的那些农户。
官府收粮食可都是按精粮计算的,要是交苞米,就还得往上加,这样一来,他们的粮食交完都不够。
还有一个更严重的情况,那就是农户家的土地基本上都是轮种。
今年有这样多的粮食,明年大部分地里就不能再种麦种稻。
这就是为什么看见江家硬生生在麦地后茬再种水稻,而秦奇他们焦急反对的原因之一。
粮食谁不喜欢,庄稼汉也不是懒人。
连续种主粮,土地的肥力会跟不上。
江家也全靠圈里的羊粪才敢种旱稻,有收成,若是不能马上翻倍施肥,那十亩地至少要歇两季。
所以,原本该马上播种的冬小麦到现在都没有种,那十亩已经开始歇地,只打算种些豆子青菜之类的养两月。
秦家村的民情如此,巩密县境内户户不安。
商量许久,秦家村的人才商量个章程,让秦光去镇上找何员外问清楚。
这种赋税翻倍,荒地变良田的事,是不是搞错了。
“唉!多半是县衙那些官老爷们吃醉酒给弄错了!
我活了快一个甲子,比县太爷的岁数都大,也没见过这样折腾老百姓的。
就是其他地方闹大灾荒,也只加收过两成半的税赋。”
一个老头大声抱怨着起身往外走,口中还嘟嘟囔囔:“现在换个新皇上,赋税年年的涨,真是不要人活路了。”
他的话引起一阵共鸣,好几个人都开始埋怨,秦光厉声喝止:“一个个的都说的啥,还不把嘴闭上赶快回家去。
该干啥干啥,把你的婆娘孩子哄好点,多挣钱填这里头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