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接连几日凌倾颜为德王施针诊治,倒也清闲,看着德王一天天明显好转的身体,她也是极其欣慰的。只是无奈这小王爷的顽劣,竟是三天两头的往过跑,美其名曰“探病”,却总是选了德王不在的时候。
这日晌午,德王前脚刚走,咱无聊的小王爷就又上门了。雪舞扯了扯雪琴的袖子低声道:“这小王爷该不会是喜欢倾颜姐姐吧?”
雪琴瞪了她一眼:“雪舞,休得胡言。”
且看这端卓君临一身大红衣袍,眉间染了几分慵懒邪肆的笑意,红衫如火,抬腿便进了主屋:“倾颜,本王探病来了。”
凌倾颜暗恼这小王爷的不知趣,却也不动声色:“德王刚走,小王爷来晚了。若是探病,不如到老王爷的院落里去”
卓君临粲然一笑,一双狂傲的丹凤眼中夹杂着满满的愉悦:“怎的不容我同父王的神医交流交流?”说罢,也不等她回答,便又独自说道:“倾颜好生无情,竟不念君临一路上的照顾之情,总要把我撵了去。”说到最后,竟有了几分委屈的味道。
凌倾颜暗暗头疼,这小王爷骂不得也伤不得,却偏偏是个难缠的主:“是吗?那倒是倾颜无理了。况且这府邸尚且是小王爷的,倾颜只不过暂住几日,又岂能拦得住小王爷到哪不成?”
听出她话语中若有如无的嘲讽,卓君临反倒暗暗得意,薄唇一掀带了几分掩不住的倨傲:“倾颜所言极是。那本王爷倒是该时常探访,才是待客之道啊。免得倾颜觉得德王府冷落了你这个贵客呀。”语气十分的诚恳,若是不知道这卓君临的性格,岂不是要被他骗了去。
凌倾颜咋舌,暗叹卓君临的脸皮之厚,却也拿他无可奈何,只能无奈地说:“自是小王爷随意了,倾颜无妨。”
“哎呀,怎能如此呢?倾颜是我王府的贵客,我们自当好好招待,君临以后常来探访便是。”卓君临一脸正色,扬了扬一对剑眉,眼中尽是狡黠:“倾颜好生休息,明日我再来。”像是怕凌倾颜再说出些拒绝的话,这小王爷今日倒是好打发,只是日后恐怕要多许些麻烦了,凌倾颜皱眉,只盼着德王的身体早些好起来,她也能早日回雪山。
大约过了二十多日,德王身体已恢复的差不多了。这些日子,卓君临日日到访,偶尔与凌倾颜斗弈两盘。大部分时候就是凌倾颜安静地坐着看书,而他看着她,也不打断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看她长长的睫毛在洁白如玉的脸上打下的细细的阴影,安静美好的样子总是让他心生悸动。偶尔凌倾颜兴致好时也会弹弹琴,那是一把罕见的月琴,幽幽地散发着月光般静谧安然的光芒。她弹琴时神色沉静雍容寂寞,纤细的手指抚过琴身在月琴光芒的笼罩之下愈发显得娇美。她的琴音不似寻常女子的低吟浅唱,却广袤辽远震人心眩,虽有男儿的气魄豪爽,却又不减如她一般的沉静婉转。有时候会夹杂着难以言明的黯然神伤,浅浅地描摹着那些无人可知的寂寥,一遍又一遍地,弹琴的人尤不自知,可听琴的人却难掩疼惜之色。
短短二十多日,于他而言,却像是过了几年,每一秒都那么值得珍惜。每日起来,便期待见着那个清淡温雅纯净剔透的女子,他自小便生在皇家,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而她,却是他未曾见过的美好。初见时的惊心动魄与这些日子里的朝夕相处,让她的美丽睿智就那样一点一滴地镌刻在了他的心上。
而今日,雪琴雪舞忙碌着收拾东西,明日便启程回雪山,凌倾颜虽不曾说过,但她们还是看得出她眼中的期盼,想着手下的动作不由得更快了些。
再看主屋之中,床榻上的人不是白衣如雪的凌倾颜,反倒是小王爷卓君临懒散地仰靠在床脚,虽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偏偏倨傲如神,与生俱来的尊贵大气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与其极其不符的是小王爷那双邪肆的丹凤眼中竟带了几分委屈,语气更是如同弃妇般幽怨:“倾颜怎的说走就走,一点也不留恋。”
凌倾颜这几日早已习惯这小王爷无赖,也不恼,自顾自地拿了精致的水晶盘中的糕点细细咀嚼:“小王爷说笑了,倾颜是要回家,自是越早越好些了。”
卓君临下了床,恨恨地坐到凌倾颜对面,虽说是一脸凶狠,眼中却丝毫不掩期待之情:“倾颜可还会回来?”
凌倾颜淡淡地笑了,眉眼间掩不住的忧伤与浓厚的寂寞也静静地流溢出来,而莹白如雪的面容上却有着极清浅的笑意,但还是被卓君临捕捉到了,她眼眸漆黑犹若最珍贵的宝石闪耀着难以掩饰的光辉,眼角的朱砂灼灼地在脸上绽放灿若桃花。卓君临顿时觉得犹如冰雪消融百花绽开,心紧紧地缩在一起,竟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敛了呼吸,凌倾颜吞下口中的糕点,看着一脸期盼的小王爷:“若是有缘,两年后自会再见。”
“如此便好极了。”卓君临星眸之中尽是笑意:“不知君临可否叫倾颜声颜儿?”他自生下来便是天之骄子,皇上爱德王宠,凡是他想要的不用他说便会有人奉上,可是如今他想他是喜爱这个清冷寂寞的女子的,可是他却舍不得唐突了她。世人常言德王府小王爷天不怕地不怕,可他知道他是怕的。眼前如染血的雪莲般的女子便是他的死穴,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委屈了她,生怕吓走了她。她是如此飘逸的一个人,仿佛世上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仿佛这一世她都是这般淡泊永不会为谁失了冷静失了笃定。他怕,再也见不到她……
凌倾颜没有作声,连日来相处的经验让卓君临得知她这是默许了自己,便如同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般欢欣,竟是一连地叫了四五遍,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看着那个如火的身影,就连英挺的背影里都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凌倾颜心中叹了口气,通透如她,怎会不知卓君临对自己的心思,只是她这一生实在是不愿为情所困,况且如今局势未定,她贸然将自己的心许给谁,是对自己的为难也是对他人的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