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独自奔到东岸,与王睿已相隔数里,四周围一片寂静,偶尔风过湖面,泛起些微水花,唰唰作响。此时夜色早降,一轮明月高挂天空,一轮明月倒映湖中,相得益彰,宛如两个平行世界。遥望对岸的皇城,灯火通明,覆尘罩大多时候都隐匿在空气里,只偶尔反射出一星半点纹理的痕迹。
沧海有心想进城去通报,请求支援,又担心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让敌人乘隙逃出,只好固守于此。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忽见皇城中心有一道光影掠起,只几息时间便已靠近北门,咻的一声冲出城外,从长条湖上空划过,向修罗岛里面飞去。
沧海看得清楚,那人正是丁峻,心道:“咦,中山王这是要去哪里?”
正困惑间,皇城的南边,西边和东边相继又有光影浮现,三道光影接连冲出北门,咻咻咻划过湖面,也是进入修罗岛深处去了。
不用说,自是濯清涟、范步燃、吴啸傲三位王无疑。
沧海愈加惊异不定,不知为何四大家族的首领会一起出动,忖道:“莫非他们仍不死心,还要继续决斗不成?但云皇已经回城,前些天刚重罚了双方,他们没理由如此不识大局啊。”
岸边又重归沉寂。沧海既猜不透几位王的用意,便把注意力放回了拦截敌人上面,闭目养神,意念力持续释放,将附近的湖岸覆盖其中。
再过了大约一刻,修罗岛方向隐隐传来了轰隆隆的爆炸声,料来是娑婆在动手摧毁岛内建筑。刚开始是过一会儿响一次,过一会儿响一次,渐渐地爆炸声越来越频繁紧凑,有时候几乎是两个地方同时响起。沧海有些愕然,随后突然醒悟:“啊,刚才那四位王定是察觉了修罗岛的异常,是以纷纷进去看个究竟,现在是几个人一起在动手。他们修为高绝,当然比我更早听到里面的动静。”
想到这里,不禁暗笑自己愚蠢。
只听爆炸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渐渐向这边靠近。沧海着意凝神,忽然听得嗒的一声,轻盈得几乎微不可闻,就跟枯叶掉进水里相似。若非他五官天生敏锐,只怕也是浑然不觉。
沧海顿时警觉起来,侧耳倾听,果然又是嗒的一声轻响。双目如炬,往清凉的湖面上搜索,猛地瞳孔一缩。
只见一百米外的水面上有轻微的涟漪荡漾开来,在缓慢的水流中倏忽即逝,紧接着七八米外嗒地一响,又出现了一圈涟漪。沧海脑中电光一闪:“这分明是……有人在踏水而行!”
那些涟漪如石子打出的水漂,一个接一个地出现、消失,出现、消失,形成一条直线,朝对岸快速移动。沧海心下惊骇:“殿下的推测竟然是真的,对方果然用肉眼看不见。这到底是邪术还是幻像?”
眼见那涟漪已到了湖中心,当下更不犹豫,跃上湖面,提气急追。
那涟漪移速极快,沧海心里一急,落脚难免重了些,踩得水花哗哗作响。前方的涟漪稍一停顿,似乎是发现了后面的追兵,随即加大步伐,如一道疾风般越过湖面,不知去向,只留下一条风刮过的长长的水痕。
沧海紧随其后,正欲跳上岸边,蓦地里劲风扑面,杀意昂然。沧海吃了一惊,双臂急推,谁知那道掌力大得出奇,腾地一声,顿时整个人向后倒翻,落入湖水之中。
沧海只觉两臂发麻,显然对方功力比自己要高出甚多。幸好落湖处距离岸边不远,底下填满了崩塌的沉石,水层并不是很深,足尖在沉石上一撑,重新游上水面。又恐对方在岸上守株待兔,施以暗手,斜刺里向左边潜出十几米方敢跳上岸。
他刚才追得急切,感应力难免松懈,此时意念重启,却觉岸边早已没了敌人的气息。对方既然趟过了长条湖,那就一定是要进城的,当下一边向城门奔去,一边吞气扬声,发出一阵长啸。
这是事前跟王睿约好的暗号,一旦确定发现敌人,便即发出,以求互援。
啸声从湖面远远传了出去。沧海脚步毫不停滞,到了北门,见四名门卫腰板挺得笔直在戍守,问道:“几位大哥,刚才可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去了吗?”
几名守卫面面相觑,一人摇头道:“几位王尊倒是出去了,却没什么人进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沧海道:“不一定是看见的什么人,比如影子什么的。”
那人道:“这位兄弟真爱说笑,人都没进去,哪来的影子?”
另一人笑道:“倒是有一阵风进去了。”
沧海道:“没错,就是风,谢了。”
守卫们登时愕然不已。沧海急步往城内奔入,刚走出十数步,忽然又折了回来,盯着左边的一名守卫看。
刚才那守卫见他神色古怪,笑道:“怎么,看上他了?他又不是女人。”
沧海对着面前的守卫冷冷地道:“这风不是还没进去么。”
面前的守卫猛一抬头,挺戟朝他直刺。沧海身子微侧,振臂力格,噹的一响,那戟被震得反弹回去。随即那守卫像受人推了一把,和身扑将过来。
沧海脚尖拧动,一个旋身转到他背后,右掌朝空荡荡的门墙劈去。砰的一声,墙砖爆裂,塌了一角。同时原地起了一阵风,呼地朝城门内刮入。
被推倒那守卫仿佛从迷梦中突然醒来,反手摸着自己的后颈惊叫道:“我……我这是怎么了?啊,好痛,我脖子好像断啦!”
另外几人茫然无措,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沧海暗道:“这是附身?跟当日在刑殿审讯丁宇烁时的那个狱卒一样。”这时更加笃定对方便是城内潜伏多日的那个神秘人,朝那几名守卫道:“各位大哥,刚才的那阵风很可能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务必即时上报示警,请求全城搜捕。”
之前那守卫喃喃道:“风……是凶手?”
沧海叫道:“拜托了。”话未说完,人已在数丈之外。
这次为了将意念的感应力发挥到最大,沧海掠身上了高处的屋顶,牢牢锁定前方飞速移动的气息,在琉梁瓦面上紧追不舍。但觉那人的气息东窜一下,西窜一下,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大方向上,却始终是朝着中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