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猛地一凛,心道:“他就是娑婆?”但见他矗立在申龙台的旁边,状若铁塔,比之那些高高插起的旗帜都还高出几个头,容貌丑陋怪异,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一种人形妖兽。
娑婆见无人回应,光秃秃的眉头微微皱起,手中大棍子猛地往地上一杵,喝道:“打败了我,狩猎大会才能结束。”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听他的意思,似乎是专为这狩猎大会而来。吴曲道:“你是谁?以你这样的修为来参加狩猎大会,不合规矩吧?”
娑婆怪眼一翻,道:“你们把我叫出来的,还问我是谁。”
所有人登时都瞪大了眼睛,不知他所说的“叫他出来”是什么意思。有细心的人发现申龙台上空空如也,道:“咦,那些镏铢石哪里去了?”
众人看去,果然之前樊睿丢上去那堆小山一般的镏铢石已经不见了踪影。娑婆瞥了一眼申龙台,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忽地咧开大嘴笑道:“一群大傻蛋,镏铢石用来干什么的,难道就没人告诉你们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从别人口中得到答案,却不得而解。当时郭鸿铭说镏铢石的用途大家自行参详,如今七天过去,竟无一人猜得出来。吴曲看向濯风。在几个人当中,向来以他对于诸般功法的了解最为勤恳。濯风凝神思索片刻,沉声道:“我明白了,这是召唤术。”
众人都吃了一惊。范生天瞠目道:“怎……怎么可能,在场的人,谁有本事能把这样的怪物召唤出来?”
樊睿接口道:“濯风说的对,看来这是个召唤兽。他并不是我们中的谁召唤出来的,而是有人提前在申龙台中设下了召唤术,一旦达成某种条件,术法就会自动激活,将他召唤出来。”
濯风道:“不错,这个激活的条件,大概就是收集到足够的镏铢石,以此作为召唤术发动的能量来源。”
娑婆支起耳朵听他们讨论自己的来历,表情大不满意,一手擎棍,一手叉着肥腰道:“什么召唤兽,老子有名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娑婆是也。你们这些刚脱下尿裤的小年轻,要懂得尊老敬老,说话客气些。”随即猛地俯身对着范生天怒目而视,道:“你刚才叫我作怪物,我可是听到了。”
粗硕的鼻息直喷到范生天的脸上,范生天吓了一跳,急退后几步。娑婆见他害怕,乐得哈哈大笑。毕了,突然神色一整,高声道:“我就是狩猎大会最后的试炼关卡,想要回家,要么弃权,要么来打败我。”
群雄听了都面有难色。就连樊睿也是大皱眉头,殊无把握。这时沧海趁机偷偷摸摸地从他脚边爬走。刚刚爬出两米,娑婆伸出硕大的手指,对着地上撅起的屁股一拨,把他掀得滚了两圈,粗声粗气地道:“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是想偷袭我不成?”
沧海尴尬地摸着屁股道:“那个……并不是,恰恰相反,我只是想离你远一点。”
娑婆不乐意了,道:“偷袭就偷袭,那都是兵家常事,大大方方地承认便是,我又不会怪你。但你离我远些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瞧不起我,连打都不愿意跟我打吗?”
沧海苦笑道:“我修为低微,远不是你的对手,岂敢瞧不起你。”
娑婆道:“呸,连打都不敢打,那你到狩猎大会来干什么,来摸鱼吗?我跟你说,偷袭讲究的是快准狠,哪有像你这般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有这个时间,那边的女娃娃生个小娃娃出来都能养到会帮忙打酒了。”说着向子汝指了指。
子汝脸上顿时红了。沧海被他东拉西扯一阵,呐呐地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娑婆招手道:“来来来,我背对着你,就装作不知道你要偷袭,你再来一次试试看。”说着当真转过身去。
沧海正待推辞,子汝道:“娑婆前辈,并非我等不愿意跟你试炼,实在是有人在旁侵扰得紧,专挑我们切磋的时候下黑手,你看地上,死在他手里的人已经不少啦。”
娑婆微微一怔,才注意到周围果真躺了不少死人,勃然道:“哪个不长眼的敢在狩猎大会上杀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马佑年投去。马佑年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子汝指着他道:“这金凉国人化妆成十几岁的样子混进狩猎大会,不仅要将参加大会的人尽数坑杀于此,还想图谋我磐石国的至宝。若非前辈适时出现,我们这些人全都要死在这里。”
娑婆道:“至宝,什么至宝,预世书吗?”
子汝道:“原来前辈知道。对啊,就是那预世书。”
娑婆大怒,不由分说,抡起手中的大棍直头直脑地便往马佑年砸去。两人相距甚远,那大棍长度原及不到马佑年的所在,但他棍气如虹,光华延伸二三里,轰隆一声,整座山几乎被劈成了两半,打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来。
唰的一下,马佑年的身影在沟壑不远处出现,手扶肩膀,神色又是惊骇又是痛楚又是恼怒。这一棍下去,尽管他以移形换影之术瞬间躲开,肩膀竟仍被棍风打伤。其势之猛恶,可见一斑。
娑婆道:“唔,躲过去了,果然有点本事,难怪他们打不过。不过以你这般年纪,跑来欺负这么一群小年轻,未免太不要脸了些。”
子汝道:“就是。哪像娑婆前辈这般身份尊崇,高风亮节,从不屑于跟小辈计较为难。金凉国的人就是这么不要脸。”
娑婆瞪了她一眼,道:“你这女娃娃好生滑头,这么快就开始给人戴高帽了。你用不着激我,我此次作为大会最后的考验环节,乃是受人所托,可不是我自己要跟你们过不去。等老子解决了他,照样要来与你们算账。”
子汝笑吟吟地,并不以为忤。她自然看得出来这娑婆修为比马佑年要高出不少,是以丝毫也不担心。
娑婆说完,脚底一蹬,庞大的身躯便朝马佑年扑了过去,右拳挥动,直砸而下。马佑年不敢强接,斜刺里抢出,回手便要一记术法打出。哪知娑婆身形虽巨,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右拳甫落,左手早等在半空,呼的一声,一巴掌狠狠地拍将下来。
马佑年术法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便被打得直栽入地,把沟壑边沿都撞塌了一大块,碎石簌簌而落。
娑婆抬起大脚就踩。马佑年急使移形换影,霎时间转移到十米开外。但觉脑壳有些晕乎乎的,伸手一模,满头鲜血直流,只气得双眼冒火,骂道:“你这……畜生怪物,可恶!”
娑婆怒道:“什么畜生怪物,嘴巴干净点,老子叫娑婆!”猛地一棍又敲将过去。
马佑年眼见大势已去,当即连使移形换影,与娑婆拉开距离,欲从山背后逃下山。刚踏出数步,忽然眼前一花,一人拦在当路,双掌灌以排山倒海之势,迎面拍至。
移形换影毕竟是短距离转移的术法,再快也无法做到瞬息千里,何况那股掌力覆盖面极大,已超出两次转移之间的距离,马佑年只能又退了回来。
定睛看时,拦住他那人却是樊睿。
前有樊睿,后有娑婆,两个高手成夹击之势。娑婆自不用说,而樊睿即便身上负了伤,要打起来仍是十分棘手。
子汝见处境对己方极其有利,心思愈加放松,对丁宇烁道:“你不上去帮他么?”
丁宇烁嘴唇发白,犹如没听到般,一言不发。
马佑年被娑婆和樊睿两边堵住,脸色更是难看。他带来的那一百多号人想过来帮忙,却早被外围的参赛者们尽数拿下,剩他一人陷于重围之中,四面楚歌,宛若待宰羔羊。
双方形势之大反转,不过顷刻而已。
娑婆举起手中大棍,步步紧逼,道:“你想打预世书的主意,老子便先把你敲成肉酱。”
马佑年咬牙道:“你们……别逼人太甚。”
樊睿冷笑一声,掌心隔空锁定他,蓄势待发。子汝道:“早叫你投降了,你偏不相信。”
马佑年双目中寒光闪烁,道:“投降?你们以为本统领敢来到这里,会一点底牌都没有吗?”
众人皆是一怔。子汝双臂环抱,一副看戏的模样,道:“哦,那你倒是拿出来看看。”
马佑年伸手入怀,摸出一颗晶莹剔透的丹药,往嘴里送入,咕噜一声吞下,狰狞道:“之所以不用,是因为药物毕竟有虞,对日后的修炼大是不利。但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那丹药一落肚,他浑身便即淡发光芒,同时一股气息猛地迸体而出,罡风大作,身周沙石飞扬。附近的人禁不住地连连后退,吴曲惊道:“他在干什么?”
濯风神色凝重,道:“利用丹药,强行突破。”
那气息在风暴的流荡中不断增强,转眼间连樊睿也被压了下去。娑婆大棍一挥,道:“好家伙,这是要拿未来的修为来作赌注啊。老子倒要看看,靠丹药能提升到什么程度。”
樊睿可不跟他客气,双掌齐推,一出手就是全力。毕竟马佑年的气息升得太快了,若是任由他突破下去,自己未必制得住他。
掌力如大江奔腾,威势惊人。却见马佑年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右掌横劈,两股掌力轰然相撞,余波四溢,将不少人掀翻在地。樊睿打了个趔趄,但觉手臂发麻,胸口血气翻涌,忙运转气息将其强压了回去。
这一掌,竟是落了下风。
马佑年一掌将他击退,心中十分畅意,仰天长啸,体内力量尽情释放,气息猛地冲破那封存已久的枷锁,如江流汇入大海,万般浩淼。饶是如此,那气息尤未停止下来,竟籍着余力,仍在继续往上节节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