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对此人最没有好感,冷冷看去,见他鼻孔朝天,满脸不服气,与刚才卑躬屈膝地拍罗衡马屁的样子两相映衬,简直可笑至极。
这时外面一人匆匆走进门,赶到罗衡耳边跟他附语了几句。罗衡眼神一亮,低声道:“确定调查清楚了吗?”
那人却是他的幕僚周合。周合点点头,目光望向沧海,道:“确定。”
罗衡嘴含笑意,心情甚优,道:“好。”
这时赵祖安挽着袖子正跃跃欲试。沧海道:“赵门主,准备好了吗?”
赵祖安低喝一声,浑身肌肉鼓起,顿时将衣裳撑得胀胀的,狞笑道:“打你不需要什么准备……”
一言未毕,沧海的身影突然一晃消失,紧接着耳边风响,还没回过神来,双肩已被扳住,咚的一下,一个膝盖顶在他腹部。
赵祖安只觉得自己的肝胆肠胃脾都被震乱了,腰椎酸软,一时发不上力,张大了口啊啊啊的跪倒。沧海恼他出言无状,是以一出手就使上了八成真力,冷冷地道:“现在需要准备了吗?”
赵祖安痛得龇牙咧嘴,怒道:“你……你……你偷袭我,你卑鄙……”
沧海道:“笑话,是你说不需要准备的。给你个机会……”
赵祖安趁他说话不注意,突然双臂伸长,快如闪电般抓住他的双脚,倒拎起来,呼的一声,照地面狠狠摔打而下,吼道:“受死!”
他肌肉鼓胀之后,身材也变得高大了不少,相衬之下,沧海在他手上便如八九岁的小儿一般,拎起来简直毫不费劲。眼见沧海就要被挞成肉饼,蓦地里沧海在空中将腰身顺势拗成弓形,咚的一下,一拳又捶在他的肚子上。
赵祖安喉咙发出呃呃呃的声音,双手松开,抚着腹部退后两步,双眼圆瞪,如要喷出火来。罗衡知他不是对手,道:“好啦,沧掌门功法奥妙,三位也各有神通,切磋便到此为止吧。”
赵祖安缓了口气,怒道:“不,我还没输!”
罗衡道:“我又没说你输……”
赵祖安不听他说完,哇哇大叫着又朝沧海扑了过去。罗衡摇了摇头,忍不住苦笑叹气。
赵祖安怒火攻心,完全摒弃了术法,打定主意要凭自己的铜象体把沧海活活摁死。钵大的拳头打得风声呼呼,身影过处,桌翻凳倒。但沧海脚步倏忽不定,在幢幢拳影间左穿右插,赵祖安竟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赵祖安鼻子都气歪了,叫道:“臭小子,你只会逃跑吗?”燥急之下,连沧掌门都不叫了。
沧海道:“逃跑?”
赵祖安道:“难道不是吗?像只猴子一样跳来跳去,有本事就实打实地跟老子较量。”
沧海身形一定,停住脚步,道:“那就让你一次。来,打。”
赵祖安见他受激托大,心中暗喜,沉肩跨步,真力凝于拳端,径照他胸前要害打去。他的铜象体本就以威猛著称,加上真气灌注,这一拳之力,实不下于千钧。拳出如山,连周围的瓷器铁器都刮得哐哐而响。
沧海气定神闲,左掌伸出,掌心微微内嵌,暗中发动通神奥义的吸收之力。这些天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斗,随着对奥义运用的纯熟,那股每时每刻都在摄取灵气的吸收能力已渐渐能为其所用。赵祖安的铜象拳刚猛无铸,但盈满则亏,拳力过猛而外溢,拳力尚未触及沧海身体,便已被奥义吸收了一半。是以沧海单掌相迎,竟然稳稳将这重若千斤的一拳挡了下来。
赵祖安本拟这一拳能把他打个稀烂,不料拳掌相碰,却似击在了棉花上,对方稳如泰山,连脚步都不曾移动半寸,不由得又惊又怒,道:“你……你又做了什么手脚?”
沧海道:“说了你也不会懂。”左掌忽尔一旋,往内扣住他的手腕,跟着右拳陡起,朝他门面击去。
赵祖安对这种以刚撼刚的打法正求之不得,当即左拳直挥。双方的拳头正面碰撞,猛然对方的拳头上一股熟悉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冲击过来,空气炸开,振聋发聩,赵祖安硕大的身躯顿时如败草一样倒飞而出。
砰然声响,赵祖安背部撞在墙壁上,坚石砌成的墙壁顿时裂出一面人形的裂痕。赵祖安吐了一口血,骇然道:“不可能,这明明是我铜象拳的力量。”
原来沧海吸收了他前一拳的力量,并没有化为己用,仅仅是在体内转了一下,便由左手吸进,自右手放出。赵祖安万料不到自己打出的力量在他体内绕了个弯,居然会反哺到自己的身上,狂妄之意登时化作了一片惊惧。
沧海道:“都说了你不会懂。”身形如电光划过,砰的一拳已落在他脸颊。赵祖安门牙飞出,下巴变形,天旋地转间,沧海的拳头雨点一般击在他健壮的躯体上。
击打声在宴厅里不断回荡。赵祖安七窍溅血,毫无还手之力,身躯深深嵌入墙壁里,碎石落了一地。猛然间罗衡提气喝道:“够了,住手!”
这一声喝犹如天雷贯耳,动人心魄。沧海神思一荡,产生了一刹那的空白,拳头顿时停了下来。
罗衡阴沉着脸道:“适可而止吧,难不成你还真想打死他吗?”
他刚才喝声中暗蕴真气,显得功力深厚。沧海暗自心惊,脸上却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道:“刚才他追着我打的时候,罗爷不是这样说的。”
罗衡道:“他可没打死你的本事。”一挥手,两名手下上去扶赵祖安。
赵祖安耷拉着脑袋,早已晕死过去。衣服破烂,几近于裸露,全身斑斑驳驳似火烧一样烙着拳印。身躯卡在墙壁里面,如同活生生的壁画。那两名手下拉不出来,索性叫来同伴把他周围的墙砸了个洞,这才救出。随后抬走找医师去了。
罗衡道:“沧掌门好手段,我家哲儿想必就是伤在了你这手连续的快击拳上了吧?”
沧海心头一跳,心想:“终于说到正点上了吗?”嘴上却装懵道:“哲儿?你说什么?我不太懂。”
罗衡阴恻恻地道:“沧掌门不要装疯卖傻。数天前,我家哲儿在红峡村外的酒馆憩息,不料遭人毒手,至今卧床不起。沧掌门敢说你不知情?”
他不提酒馆则已,一提酒馆,沧海便想起老杜掌柜一家惨死的情状。本来对他还有所忌惮,此时怒气曝发,什么顾虑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仿佛突然记起,道:“啊,你说的是跟洪十三妹黏在一起,说两句话就亲一下嘴的那位大哥吗?洪十三妹不是什么贤良女子,那天在酒馆见我三哥长得英俊,也曾偷偷跟他眉来眼去。那位大哥私底下也不知道戴了多少绿帽子。哈哈,哈哈。罗大少爷家风严正,应该不至于跟这种贱女人混在一块吧?不对,不对,那位大哥肯定不是罗大少爷。”说着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
饶是罗衡为人再深沉,闻此言也不禁气得脸上铁青,拳头暗捏道:“沧掌门满口秽言乱语,视我罗府如无物,不知是仗着府衙大人撑腰还是仗着自己修为高超?当真以为这舟山镇没人收拾得了你了吗?”
沧海道:“唉哟,怎么罗爷生气成这个样子?难道酒馆那位大哥真的是你的儿子?那可糟了。早知道是你的儿子,我说什么也不能跟他过招。至于府衙大人,我如今不小心得罪了罗爷,他若是能给我撑腰,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啦。”
罗衡冷冷道:“哼,谅你也不敢拿府衙大人做挡箭牌。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府衙那边根本没有你这号人。你这小子也不知在哪里捡到了关于修炼的秘笈,自己胡乱练了几天便出来搅风搅雨。”
沧海笑道:“罗爷请我吃这顿饭,敢情是冲着府衙大人的面子,以为我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让罗爷失望了,我沧海做事,靠得是天地良心,却不是靠谁的面子。”
罗衡道:“天地良心?哼,天地若有良心,我罗衡早就喝西北风去啦。也罢,今天我手痒,便亲自拿你。好教你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沧海道:“嘿,演了一天的戏,终于忍不住了么?”手上却不敢懈怠,奥义流转,蓄力以待。
罗衡左手负背,右手单掌竖起,唰的一亮,一团白火冒出,在手上熊熊燃烧。当日罗哲以煙凰气护体,身上的火焰比这可小得多了。
沧海知道煙凰气的厉害,双足力蹬,犹如一道魅影冲向对方,掌沿如刀,直戳而前,竟是率先发起了攻击。
罗衡右手一挥,几撮小小的白色火焰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几道细长的焰尾,迎面射去。沧海侧里翻了个身,几道火焰擦身而过,正欲从侧面进攻,突然那几道火焰齐齐急刹,竟尔掉头又飞将回来。
沧海着地一滚,火焰急掠而过,嗤嗤两声,闻到一丝烧焦的味道,低头一看,衣袖被穿出了两个火洞。那几道火焰飞出十米,忽地散开,绕弯从左右两边攻至。
沧海飞身纵起,如同蝙蝠一样首尾掉转,倒踩在天花板上。那几道火焰在下面呼呼划了两个圆圈,折而朝上,嗤嗤嗤直射上来,宛若长了眼睛一般。
沧海心道:“就这几道小小火焰,也恁地难缠。”目光扫了一下下面那十几个旁观的人,嘴角不由微微上扬,足尖一点,便往人群中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