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道:“为何占卜不了?”
巫空名道:“因为赌约是随机性的,选择权在我。当时我问他如何赌,他说:‘我们就在这塔里任意挑一样东西,赌十年之后,你还能不能再看见它。’我一想,这简单得很,便说:‘能再见如何,不能再见又如何?’他说:‘不如何。你来到此处,原本就是为了与我决个输赢,所以只要赌出个结果,知道谁输谁赢就行了,赌注之类的,不过是多此一举。’我说:‘不下赌注也行,那如果十年后我看见它了,是算我输还是算我赢?’他说:‘你说怎样便怎样,随你挑。’”
沧海点头道:“这样就没法提前作弊了,倒还算公平。”
巫空名道:“是啊,所以我们都决定不下赌注,因为一旦有了赌注,难免会产生让人作弊的诱惑。我们剔除掉这种诱惑,剩下的便只有纯粹的输赢了。”
沧海道:“要赢也很简单啊,他说任你选能再见到或不能再见到,如果你选能再见到,那就把东西贴身带着,十年后再拿出来。如果你选见不到,那就直接把东西毁了,十年后那东西自然没法再出现。”
巫空名大摇其头,道:“这样一来,赌起来就没什么意思了。一个没意思的赌局,又何必再赌?打个比方说,如果有一个人跟你打赌一年后你会遇见一位姑娘,难道除了赌局本身,你就不好奇那个姑娘长得什么样?是胖是瘦?是美是丑?”
沧海摸着后脑勺,道:“嗯……这个……应该……还是会的吧。”
巫空名拊掌道:“这不就对了吗。何况为了防止对方把东西毁掉,我们也立了规矩。如果我选见不到,东西便由他带走,如果我选能见到,东西则由我来保管。至于保管期间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那就全凭天意。”
沧海道:“如此的话,自然是选能见到更稳妥,毕竟是由自己保管。”
巫空名道:“按照常理,自然是这样。但那老不死是一等一的高手,你又怎知他不会暗中对塔里的东西动手脚,让你带在身上,过得一年半载却灰飞烟灭?”
沧海愕然道:“你们这些高人打赌,还有这种玩法?”
巫空名道:“老夫乃堂堂阵法大师,自然不屑于这样做。但我不会,可不能保证他不会,还是谨慎些好。”
沧海道:“嗯……那倒也是。不过,这个赌约光是猜一样东西在十年后能不能再见到,会不会无聊了些?”
巫空名道:“确实是有些无聊。但那老不死的胸有成竹地跟我说,无论我选能见到还是选见不到,他都一定会赢,这就不无聊了。”
沧海道:“原来如此,那前辈是选见到还是见不到呢?”
巫空名道:“嘿嘿,我自然是选见不到。我又不是你们磐石国的人,他妄想用这种方法将我捆绑在学院里十年,好让皇城的年轻一辈能继续学习我的诸多绝学,以为我不知道他打的如意算盘?我在皇城里玩够了,拍拍屁股就走人,到时候别说是一样东西了,即便是他一个大活人想见我,也未必找得着。”
沧海道:“嗯,然而一百年后你还在这里。”
巫空名悻然道:“当年金凉国的高手尽集,对皇城发动突然袭击,令得我平白陷入大战漩涡,那就另当别论了。我跟他约赌的时候,又怎料得到会生此事端?但如今一百多年过去,那东西我再也没见过,终究还是我赢了,哈哈,哈哈。”说着又高兴起来。
沧海道:“你们拿来作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巫空名道:“是一块小木牌。”
沧海一怔,道:“小木牌?”
巫空名道:“是他随身携带的一样物件。反正作赌的东西他最后都要带走,我就指定是那个小木牌了。他以为我一定会挑一个他没见过的东西,我却反其道而行之,把他身上的东西作为赌物,嘿嘿,他是万万想不到的。”
沧海稍作犹豫,道:“那木牌长什么样?”
巫空名道:“二指宽左右,上面雕有天玑门印记和一些符号。你问这个做什么?”
沧海道:“可是在黑暗中会发出绿光?”
巫空名愣了愣,道:“木牌本身并不会发光,绿光是因为我们双方注入了灵力以防止作伪之后才出现的。你怎么知道这个?”
沧海半晌没有说话。
巫空名道:“莫非那老不死的跟你提起过这件事?”
沧海慢慢地从腰间摸出那块木雕符卦,道:“是这个么?”
巫空名目光定在那块符卦上,顿时神情呆滞。
沧海把衣袖一拢,罩住符卦,道:“你看,它在黑暗里会发绿光。”
巫空名兀自不敢相信,指尖凌空一勾,那符卦飞到他手里,抬头,就着光,细细查看。越看越是气馁。最后颓然把符卦放下,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沧海察言观色,已猜到此符卦必然正是当年他们对赌之物无疑,道:“天玑道长给我的。”
巫空名呆若木鸡,过了半晌,才喃喃道:“好,好,原来是托人带给我,当真是防不胜防,我输啦。”
沧海道:“但道长给我的时候,并不曾说要带给谁,只叮嘱我若有机会到皇城,就把这东西带上。至于为何要带,有何用处,他却只字未提。依我看,此事应该仅仅是巧合而已。”
巫空名道:“巧合……当年我们打赌的时候是以十年为期,我还以为我早就赢啦,如今上百年过去,竟仍发生如此巧合,岂非老天给我开的好大一个玩笑。”
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忽然又道:“不对,经过这次消耗能量来发动三星一斗幻月阵,再过不久,我就会彻底在这个世界上烟消云散,为何这木牌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我时日无多却还弥留世间的时候出现?就像是被人设定好了一样,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一边喃喃而语,一边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走了十几圈,忽尔像是灵光一闪,道:“是了,是了,当年立约之时,他就明明白白地说过,无论我怎么选,他都能赢,我还以为他是纯属吹嘘,如今看来,却并非虚言。难不成……难不成他早就料到今日之事?”
沧海只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道:“前辈你是说,道长他在一百年前,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事情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