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基乌山外,皎月当空。诵经声伴着风撩树叶的“哗哗”声,好不空寂。
梁笑然坐在与黄彤一步之遥的门凳上,眼中悲切且无奈。而黄彤虔诚地跪在庙门外,望着眼前一尊大佛,怔忪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半夜了,膝盖痛么?”梁xi笑然问。
黄彤摇摇头。
梁笑然叹了口气,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鼓足勇气道:“你猜的没错,我是用了些手段让我姐不再忌恨我。但不是封住她记忆。而是……”梁笑然没说下去,见黄彤也没有反应。
梁笑然是很不愿说出这桩事的,可为了眼下能让黄彤死心,不得不接着说下去:“而是,我搬出了我的母亲。母女连心,我姐的恨让我生不如死,我母亲看不过,就求我姐原谅我一次。我姐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最重感情,尤其是亲情。我不好,我母亲又怎么会好,我母亲不好,与我母亲携手生活的她父亲又能过的舒心么。于是,她为了她父亲,就答应我母亲,对我既往不咎。”
黄彤听后别无所感,只是冷声道:“这可真不像是你的作为。”
梁笑然似乎被这话触动,脸色苍白:“不,这才是我的作为。你现在知道我是多做作了?平常自诩为仗义,其实只是躲在父母身后的胆小鬼而已。你想想,遇到棘手的事情,我除了闯祸,哪次是自己处理好的,都是我姐她帮忙善后,我才有了飞扬跋扈的今日!”
黄彤缓缓睁开眼,望见那一双荒凉的眼。她想起初见笑然,是在一个篮球场。那之后她从来都是和煦温暖的角色,后来狠手打架,也是仗义出手。也曾不顾人伦揍了自己那禽兽不如的亲父。总之种种,笑然从来都是外表温暖,让人洞彻不到内里。她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这个世上残酷的生存法则。她对外微笑,其实是保护自己的内心,而她的内心,实实在在没有强大到别人看到、以为的那样。
她还只是,躲在姐姐身后的小鬼。
黄彤又把眼闭上。
诵经声渐渐停歇,换来的是苍穹下一声紧似一声的雷鸣。
笑然望着天色,有些急迫地说:“我看我们还是下山吧,眼看就要有场大雨。”
“你走吧。”黄彤道。
笑然霍然站起身,拉住黄彤的手腕:“不行,你跟我走!我已经说过了,我姐并不是封住记忆,我师傅也确实不会法术。你怎么还执迷不悔呢!”
这时,狂风大作,把庙内的红黄经幡吹得掀起来。
“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也不想放弃。你师傅说的那些话,我全听进去了。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越到这里,我越有种强烈的感应,仿佛在这里,我能寻到最终的答案。我一直相信我的直觉。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黄彤心意已决,双手合十,继续虔诚地跪立。
梁笑然见平日凡事好商量的黄彤今天如此坚决,心中不免又是忧心又是敬佩。也不知为人母是什么感受,但看了今日的彤,她觉得母亲这个词实在配得起伟大二字。
可想归想,她是绝对不会一个人先离去。眼见她白天心脏那么难受,晚上又长跪不起,一会儿淋了雨,小命非要交代了不可。
梁笑然绞尽脑汁,终于想到给子衿打电话。与此同时,底下有人呼喊着,用藏语:“要下暴雨咯!”紧接着一阵怒吼的狂风吹得笑然打了个趔趄。待到风驰电掣稍过,没有太多犹豫,暴雨倾盆而下。
笑然护住手机进了庙门,可看见黄彤依然闭着眼跪着,又迈步回来,叹气道:“我梁笑然从没求过人,今天我求求你,进庙来吧。”
梁笑然使出了浑身解数,黄彤就是不为所动,连眼睛也不再睁开,不一会儿就从头到脚被淋了个透。
梁笑然再也顾不上其他,拨了子衿的电话,可几次拨打都是嘟嘟声,想必是今日雨太大,阻碍了信号。
笑然急火攻心,抹净一脸的雨水,眼中炽热,也“扑通”跪在黄彤身边:“你非要这样,我陪你!”说完又大声喊道:“师傅,我朋友她诚心求你,你就出来和她说说吧!不然她是不会死心的!”几次三番喊了几遍,黑峻峻的庙内没有任何声息。
笑然这招釜底抽薪是赌黄彤的不忍,可谁知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倾盆浇灌的大雨,对方却没有一丝声响。雨水已经把她淋得脸色苍白,面容愈加清秀,身体也像缩小了几分,清清俊俊的,惹人疼惜。
很快雷声如鼓,闪电如虹,一声声一道道接连而下!只听远处一棵小树被拦腰折断,树干当断不断,垂死的挣扎。
梁笑然这才回忆起藏区的暴雨,不比内陆。再这样守在门口是会出人命的!可看黄彤那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仿佛什么也不管不顾只求一个说道了。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师傅的脾气她同样清楚,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再去求师傅!目前也只有这一个希望了!她想站起身,可两腿如灌了铅,千万只小虫仿佛在里面爬。她才直起膝盖,就向前跌去……
一股很浓的藏香味道直入口鼻。
“年轻人,过刚则易折啊。”温厚的声音传来,说罢把笑然扶起来。
“法王。我师傅他……”
“你师傅让我这两张纸给你们。看后就走了吧。”大宝法王笑眯眯地,把两张纸分别摊在两人的手心里。
笑然打开,正是师傅苍劲有力的笔迹——
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
这是什么意思?梁笑然正宛自纳闷,却听旁边呜呜咽咽地哭声。
再看黄彤,双手握拳在胸口,也瞧不出布满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只那凄绝的神色,哽咽绝望的哭声,映衬着基乌的风雨飘摇中,更觉悲情。
笑然去寻那纸片,却早已翩翩而落,浸在水中,墨迹糊成一片。
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雷雨交织中,似有一女子的叹息声缓缓起,又缓缓落。厢房处,一袭白衣,仿佛雨中轻轻战栗的白莲,那长发被风雨撕裂如浓墨稠汁般泼散开来,由散而拢。眼眸胶着远处地上那哭得凄绝的女子,一行清泪洒落。
作者有话要说:大篇幅写黄彤的**之行是因为对后面情节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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