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清兰看来,姚太太的金玉绫罗固然过于华贵,但这样的装扮倒是很配她的明艳妩媚,反观刘太太自己,年过五旬,面容已清楚看得见苍老,打扮却与旁边的女儿不相上下,这般品味,拿什么讥讽姚太太呢?
话的关键,还是一个“钱”字吧。
沈清兰不敢分心看热闹,跟着母亲上前见礼。
早有另一位妇人迎上来,眉开眼笑、和和气气的把两人领到上座,柔声细语的说道,“沈大人在申州任职时就颇有美誉,能调来会州,真是会州百姓的福气。”
礼尚往来,林氏也很客气,“卢太太过奖了,我们这几天也处处听到百姓对卢大人的爱戴,本该早些来拜访的,只因家里琐事不断,耽误了时间。”
卢太太笑道,“这话太客气了,你们刚到会州,样样需要收拾,想必是很忙的,倒是我疏忽少礼,没能帮上忙。”
林氏还没答话,旁边一位妇人插言,“这我倒是清楚,卢太太这几天也很劳累,不但要准备老太太的寿诞,二小姐也染恙不起,不知二小姐身体可好些了?”
卢太太脸色陡然一变,脸上的笑容僵硬难看,却又瞬间恢复原状。
沈清兰正好将这转瞬即逝的惊变收入眼底,不免诧异,人家说的这句话从常理上讲并没有问题,不但帮着解释了卢太太的操劳忙碌,又热情的表示了关切,卢太太怎么会反应这么大?这其中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疑点?
卢太太迟疑未答,林氏也觉奇怪,不过她想的更深,她自从来到会州,就从各种途径打听会州知名人物的情况,但从未听说这个路二小姐生病啊。
“二小姐身体不适?我竟不知,疏于问候了,不知哪里不舒服?”林氏问道。
卢太太眼神有些闪躲,苦笑,“沈太太太客气了,小孩子家家的贪玩,在院子里玩雪,吃了凉风,有些发热,让沈太太见笑了。”一口气不中断,迅速转向沈清兰上下端详,称赞连连,“还是沈太太教女有方,沈小姐温柔淑雅、端庄大方,我一眼瞧见就喜欢。”
林氏笑道,“小姑娘哪有不喜欢雪的?不过这几天确实严寒,难以抵挡,希望二小姐尽快康复。”
这时,刘小姐突然开口,“卢太太,我去瞧瞧瑶瑶妹妹吧。”
卢太太微愣,笑而不语,这是不太乐意的意思了,但刚才主动提到卢二小姐生病的那位徐太太又越俎代庖的开口了。
“去吧,我记得刘小姐和卢二小姐一向要好,既然来了,是该去瞧瞧,兴许卢二小姐见了好友,一高兴,就好了呢,老太太大寿的好日子,这不是喜上加喜么。”
卢太太的笑容再次僵住。
这可真有趣了!沈清兰对这蹊跷的局面感到十分好奇,一边猜测这个神秘的卢二小姐到底得了什么病,一边悄悄观察卢老太太的表情。
据说卢老太太已经年过花甲,但保养很好,加上体态略略丰腴,圆圆的脸上没多少皱纹,甚至没有明显的老人斑,她一直呵呵的笑着,看上去慈祥、随和,对徐太太的话并不感到意外和难堪,与卢太太的反应大为不同。
“婢子带刘小姐去吧,徐小姐也在二小姐那边呢,正好一起说说话儿。”自从进门就一直站在卢老太太身后的翡翠突然也开口,自作主张的答应下来,并走到刘小姐面前去邀请。
这一下子,卢太太学彻底无法拒绝了,只得抽了抽嘴角,“那就翡翠带着去吧。”
沈清兰则被卢府翡翠的话吸引,她曾说徐太太带着徐少奶奶和徐小姐来了,但徐太太身边只坐着一个年轻女子,看来就是徐少奶奶了,徐少奶奶约莫二十出头,坐在婆母下首,垂首端正,一语不发,仿佛老僧入定。
沈清兰暗自猜测徐家和刘家的背景,冷不防自己也被人盯上,徐太太说道,“沈小姐和卢二小姐还没见过面吧?不如也一起过去,你们年纪都差不多,以后常来常往,也是情分。”
卢太太似是顿时慌了,她几乎是怨恨的瞪了对面徐太太一眼,然后看看林氏,又看看沈清兰,动动嘴,不知道说什么。
林氏蹙眉,想等卢太太的话。
沈清兰突然就没来由地厌恶起徐太太来,觉得此人自以为是、呱噪多舌,当即笑了笑,柔声道,“卢二小姐病中,还是以清养为上,我就不去打扰了,等过些日子病好了我再来,往后同在会州,来日方长呢,今天既是元宵节,又是卢老太太的寿辰,我还是多陪陪卢老太太和卢太太,也沾沾老寿星的喜气。”
一席话毕,在座俱是一惊。
卢太太明显松动脸色,浮上笑容,“沈小姐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徐太太也笑,但没说话。
沈清兰得了表扬,确没觉得多高兴,甚至疑心自己刚才过于冲动,不小心卷入了是非,因为她注意到乐呵呵的卢老太太似乎有那么一瞬停止了乐呵呵,眯起老花眼打量自己,那表情依然和蔼,只是看得人不太舒服。
卢老太太轻咳一声,抿一口茶,将杯子放下。
很久没说话的姚太太突然朗朗笑起来,“老太太,咱们中午喝什么酒啊?我可听翡翠说了,您那地窖了放了不少,我今儿要借着给老寿星敬酒的机会喝个够。”
卢老太太的目光慢慢转移到姚太太身上,重新呵呵乐开,“放心,我知道你好这一口,少不了你的。”
姚太太满意了,又问沈清兰,“沈小姐喝得酒么?”
林氏吃惊,对比起其他人的夹枪带棒和阴阳怪气,她对姚太太大咧咧的性子是有几分好感的,但要是让女儿喝酒,她还是有些提防的,忙用眼色制止女儿。
沈清兰却是一笑,抢在林氏开口之前表态,“日后若有机会,我可跟姚太太学一学。”
这话说得极为圆满了,林氏松口气,姚太太则哈哈大笑。
“好,那就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