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赵云衿便见到面前的这扇门被人向内拉开一条缝,接着,就有一个手举烛台,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子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来。他将手中的烛台举高一些,借着烛火打量起门外的来客。
男子见二人是一男一女,女子身着深绿色直袖袍衫,衫上绣着一对鹭鸶,腰间则系着一条银带,一看便知那女子是六品文官;而男子身着紫色直袖袍衫,衫上绣的是一对麒麟,他的腰间还有一条金玉带,看来是三品武官。
男子看出二人的身份,便一脸谄媚地笑起来,说道:“两位大人,小店已经打烊了,明日请早吧。”
“唐五郎,我们不是来买书的。”沈时溪并未直言其来意,但他知道唐裕能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唐裕一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便突然僵住了,他虽是依然谄笑着,可语气之中却添了几分拒绝之意:“我不向公门中人提供消息,两位还是请回吧。”
唐裕说着就要将门关上,好在沈时溪眼疾手快,凭单手便将门扉抵住,说道:“我们虽是公门中人,所问却无关公事,你便是将我们视作平民百姓,又有何妨?”
谁知唐裕听了这话,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想要强行将门关上。可沈时溪仍是将门扉抵着,使它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经过一番僵持,唐裕无奈地发现自己的奋力尝试只是徒劳。他有点泄气,知道今日是不得不破例了,便将手上的劲儿松了,主动打开门,嘴上却是不服输:“好,既然两位所问之事与公事无关,那么我便是回答了你们的问题,也不算是坏了我的规矩,请进吧。”
待赵云衿和沈时溪都进了门,唐裕便将门关好,带领二人穿过书肆,沿着回廊往后院走去。
转过拐角之后,唐裕便在一间屋子前停下脚步,他一边推开屋门,一边说道:“请进。”
赵云衿见这不大的屋子里简单地摆放着两排书架,一张榻,一套桌椅和几件摆设,猜想此处应是唐裕的书房。
她随着沈时溪一同在桌旁坐下,便听唐裕说道:“两位大人既然来找我问消息,便该知道我的规矩:要我唐裕回答问题,不必花费金银珠宝,只需要实现我的一个要求便好。
这个要求或许是要为我办成一件事,或许是要替我打听一个消息,又或许是要帮我寻来一样宝贝,总之,需要你们做什么全看我的心情。”
唐裕的话才说完,沈时溪便爽快地答应道:“你需要我们做什么,直说就是。”
赵云衿却不太放心,问道:“如果我们完成了你的要求,而你又答不出我们的问题,这该怎么办?”
唐裕嘴角一挑,自信地答道:“在这长安城中,除了宫中密辛,还没有什么是我唐裕打听不到的。若是我今日答不出你们的问题,那么日后你们想问什么便来问什么,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得了唐裕的保证,赵云衿这才满意地说道:“好,那你就把要求说出来吧。”
见二人都没有异议,唐裕便说道:“我近来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只是对下围棋颇感兴趣,如果能赢我一局,我便回答你们的问题。怎么样,不难做到吧?”
“啊,怎么又是下棋。”唐裕的话令得赵云衿想起自己被杨承奕叫去下棋的悲惨遭遇,愁得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沈时溪见赵云衿发愁,知道她是不擅长下棋,便对唐裕说道:“这件事不难,我来跟你下一局棋就是了。”
谁知唐裕听了,竟向沈时溪连连摆手,说道:“大人,对不住了。我不要和你下棋,我想要和那位大人下棋。”
赵云衿听到沈时溪自告奋勇之时,便松出一口气,以为事不关己了。可她随后便听到唐裕要与自己比试棋艺,霎时间,那好不容易吐出的气涌回了她的胸口,令她感到噎得慌。
赵云衿忍不住抗议道:“唐五郎,你就是瞅准了我棋艺不精是不是?”
“非也,非也。”唐裕像个书生一般,摇头都能摇出一种文气来,他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能与大人你这样美貌的女子对弈,即便是输了也是美事一桩。”
赵云衿眼见唐裕用一副文绉绉的样子说出如此轻浮的话,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道:“行了,怕输就是怕输,还找什么借口。我来跟你比就是了。”
听到赵云衿的话,唐裕倒也不再为自己辩解,他只是笑眯眯地将桌上的茶具撤下,接着就在桌上摆放起棋盘和棋罐。
沈时溪趁唐裕忙着,便凑近赵云衿身边小声问道:“赵司直,你可有把握赢他?”
赵云衿摇摇头,为难地答道:“这个嘛,我也说不准,得看他是什么水平了。”
唐裕将棋具摆放好之后,便坐在了赵云衿的对面,向她问道:“大人,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是可以了。”赵云衿正说着,就见到唐裕从棋罐中捏出了一枚黑子,她赶忙阻止道,“诶,慢着,这一局我要执黑子。”
赵云衿的话一出口,便令得唐裕执着黑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他想了一想,就将手中的黑子放了回去,又将装着黑子和白子的棋罐互换了位置,这才问道:“这样可以了吧,大人?”
“嗯,可以了。”赵云衿满意地点点头,从手边的棋罐中捏起一枚黑子,将其放置在棋盘上。
自从上回和杨承奕下过棋,赵云衿就知道这是自己的短板。之后她曾找来棋谱钻研过几回,奈何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只是勉强学了个大概。如今,要让她这么个半吊子和人对弈,还要分出个输赢,要说完全没有心理压力是不可能的。
好在唐裕似乎也不精于此道,他们二人在棋局上你来我往地交锋着,看起来不相上下。
约莫过了两刻钟,棋盘上已被黑子与白子铺满了大半,而胜负却还未见分明。
眼见着棋盘上的局势陷入焦灼,捏着一枚黑子的赵云衿看着棋盘犹豫不定,不知该落子于何处。就在此时,坐在她左手边的沈时溪突然将右手虚虚握拳,挡在自己嘴边轻轻地咳嗽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