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泯知道霍雯凌回去之后大病一场,是几日后魏露箐的宴席上。
魏露箐站在魏府门口,内着莲青色丝绸束衣,下穿云形望仙裙,雪臂披着银丝软烟罗,她笑得腼腆,红着一张小脸,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下辇的苏泯,极为诚恳的说:“荟妤郡主,我本来只打算邀请你一个人的,可爹爹和姑姑都说,我第一次办宴席应该喊大家都来,真的、真的、真的很对不住你!”
苏泯淡淡一笑,面前这个姑娘善良乖顺,如朝露般干净纯粹,如芙蕖般清丽可爱,极好的人儿,她又怎会计较?
“魏小姐,不必抱歉,我能参加你的宴会是我之幸!”
魏露箐甜甜一笑,“郡主,你真好!”忽而又凑近她,小声嘀咕,“我知道你不喜谁,你放心位置我都有用心安排!”
苏泯瞧见她四处乱瞟,时刻警惕的小眼神,“劳烦魏姑娘了!”
魏露箐伸手牵住她温热细长的手,“郡主,不用那么客气!以后你就叫我阿箐,我就叫你阿泯姐姐,怎么样?”
苏泯柔目对上她期待的目光,颔首轻点,“好呀!阿箐!”
“那阿泯姐姐,我们进去吧!”魏露箐开心的挽着苏泯的手臂,兴冲冲的往里走。
府院内超手游廊穿于佳木葱茏之间,黑木为栏拥一湾栏窗荷池,脚踩白石台矶,离那门栏窗木鬲近些,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材香,耳边也传来女子们清灵的声音。
苏泯跟着魏露箐来到后院,瞧见一带清流沿矮竹蜿蜒曲折,岸边搁置不少茶案,佳人华裳隐于竹叶之中,连面容也瞧得不太真切。
原是流觞宴,魏露箐牵着苏泯走向主桌附近,右手指向一边的案几,“阿泯姐姐,就坐我旁边吧!”
苏泯低声应好,这才瞧出矮竹分布别有用心,每隔几个案几便有一簇翠绿的矮竹,相隔不远,流觞不止,耳能闻声,目视朦胧,清雅别致。
待至人到齐,便有侍女从源处轻放几碟菜肴,魏露箐清清嗓子,朗声说道:“诸位,这是露箐第一次设宴款待,如有不妥,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许多女子立马出声,“露箐妹妹,有心了!”
菜碟顺着缓水或旋,或直流,众人一边与身边的人脆声交谈着,一边挽袖择选水流中的佳肴。
“霍雯凌竟然病了?”
苏泯不知是自己耳尖,还是郭霓云的声音太响亮,她与尚晴的交谈一点不差、一字不漏的就往她耳里钻。
苏泯目光眺向斜对岸的那处,郭霓云、尚晴二人正坐在那。
“霍雯凌病的还真是时候!”郭霓云愤愤的抓箸去钻碾碗里的肉片。
尚晴看她颇恼的样子,茫然的问,“怎的了?”
“你可不知道!我当初好心告诉她,她要做我嫂子了!我娘近来与她娘私下商订两家姻缘一事,她倒好,这事还没放在明面上说,她就让霍将军找上门来了!”郭霓云恼怒的倾诉着。
“不能吧!嫁到你家去,还拒绝啊?”尚晴虽然向来与霍雯凌交情好,但她也知道郭家在京城是顶流世家,许多人难企及的。
“就是啊!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就她生母那身世,放在以前嫁给我二哥,她还不配呢!”郭霓云撇嘴不耐烦的说。
尚晴闻言,垂头将碗里的菜吃下去。郭氏嫡次子郭骏,放浪形骸之辈,这事搁她,她也不愿嫁,何况霍雯凌那般心高气傲的人呢!
苏泯出神的听着,魏露箐低声唤着她,见她神不守舍的模样,伸手轻轻推苏泯的肩膀。
“好姐姐,在想什么?怎不理我?”
苏泯回神,看着魏露箐担心的神色,抬手微指对岸的两道身影,低声说,“我刚听他们在讲霍雯凌的事!”
“哦!”魏露箐恍然大悟,“这我知道一点点,我也给她送了拜帖,听说就是画颜阁那日她回去便大病一场,久卧床榻之上,这大病如抽丝呀!还是霍老将军出面婉拒参加宴席的!”
这时的霍府,霍远山也没想到原本健康的姑娘突然大病一场,整个人都形消瘦削起来,有气无力,甚至沉默寡言就是整日。
霍远山一追察来龙去脉,才知晓江氏私下与郭尚书夫人商订两家的婚事,听时勃然大怒。
霍远山瑞凤冷眸垂睨着跪在地上的江氏,心底没由来的郁气,冷硬的开口,“江氏,你这般迫不及待,要把女儿砸进那牢笼里去?”
江渚雨垂首大笑,整个身子微颤着,“我这个当娘的也是为她早做打算啊!”
“你放屁!我霍家的女儿何须上赶着去贴别人家!”霍远山眦目望着地上的妇人。
“我这个我当娘的,如今还在,自然得为她搏一大好前程,无华富贵!”江渚雨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然等我两眼一闭,那个苏氏女进门,还不得和着你的好儿子怎么欺负我的雯凌呢?”
霍远山气结,“你看看雯凌因你这事被折磨的什么样,还有、思域这么多年来,从未冷待欺负过你们娘俩,你何苦这般?”
“那都是假的!他就是个疯子!疯子!”江渚雨从地上蹭的站起来,失控的私声怒吼。
江渚雨的脑海里浮现起霍思域亲手掐死她的猫儿那一幕,少年眼底深红的血丝,面容狠厉,杀气腾腾,望着她邪笑,“江渚雨,你可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不然下一个就是你!”
电闪雷鸣之际,江渚雨吓得脸色苍白跌坐在地、泪流不止,眼看着霍思域手里挣扎扑腾的猫儿,失去最后一丝力气,四肢耷拉下来。
江渚雨痛苦的抱住头,“疯子疯子,你儿子就是个疯子!”
霍远山不耐烦的推开面前的女人,“我看是你疯了!来人、来人,把这疯子押到清心庵里去!”
江渚雨失声痛哭,用手指紧紧抱住霍远山的大腿和衣角,“远山,我没疯,我没疯,我还有雯凌,我还有我们的女儿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霍远山冷淡的掰开她的手,“江氏,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你的计谋放在我们女儿身上,也不该对思域泼脏水!思域是什么人,我这个当爹的,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妹妹!”
推开门的仆从们见到这一幕,连忙上前来制住疯狂向老爷爬过去的夫人。
霍思域瞧见这一幕,神色未变。一旁的江氏抬头瞧见他低吼着,“霍思域,你想杀想剐便冲我来啊!”
霍远山侧目望着儿子,“你觉得该拿她怎么办?”
“她、毕竟是雯凌的娘,还是由她决定吧!”霍思域背手淡淡说话,浑然无视底下疯癫的女人。
“来人,将她押回院子里,严加看管!”霍远山挥袖高声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