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从哪儿来的吗?”
“从你院子里。”
“不是吧?”院门早就锁了,锁都上锈了。难道他是翻墙?墙上可有尖尖的铁簇,虽然也同样上锈了。
“我看到他时,他就在院子里了。”汤意回过头来,笑得妩媚极了,“哎呀,你说他多大?有十八岁么?苔苔啊,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小的仰慕者啊?真是漂亮……”
那头粉红色卷发正对着窗口,正埋头忙碌,砧板上躺着一堆蔬菜,隐约可以看到黄瓜、西红柿之类。
“他扛着这么多菜翻墙?”米苔呆了呆,她的厨房绝对光溜溜连根葱都找不出来。啊,还有鸡,还有高压锅!
“神啊,他连高压锅都背来了?”米苔不敢置信。
而这边的厨房里,王奶奶叫:“同同,看见高压锅没?还有那只鸡呢?”王奶奶到处找,“奇怪了,明明搁这里了啊……”
“我们下去。”米苔决定,“我堵前面,王同堵后门,意意你在上面继续观察。”
这个行动代号可以叫做“瓮中捉鳖”,就算这人插翅也难飞。米苔信心十足地踹开自家的门,吼一声:“不许动!”
不管你多年轻多漂亮,擅自跑进别人家里总是需要理由的。而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子正是最叛逆的时候,她在肚子里稍稍打了一下教训他的腹稿,冲到厨房。
然后愣住。
厨房里空无一人。
不仅没有人,刚才通过望远镜看到的大堆蔬菜以及那口不属于米苔家的高压锅,通通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有电饭锅发出“嗒”的一声响,从“煮饭”档跳到“保温”档。“最近巷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各家各户不知怎么老是丢东西,我昨天丢了一只鸡,赵家奶奶前天买的豆腐和虾都不见了,前面小刘的苦瓜也不见了……有些东西以为已经丢了,过一会儿又自己回来了……真是奇怪,你家里少什么东西没有?”
巷子里,王奶奶在门口叫住刚下班的米苔,说。
“少倒没少什么……”
多却多出来一点……
回忆着自己菜式,米苔忍不住心虚。
……他们丢的怎么好像刚好是她吃的?
事情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诡异……
“那就好,你一个人住,更要小心。”王奶奶交代着,回去了。
米苔开门回家,才进客厅,就听到后面有人声——
“请问……”因为隔着一扇关起来的后门,声音并不太清晰,“这里是明华路375号吧?”
那是个很好听的声音,清越之中带一点绵软,很直接地就让人想到“吴侬软语”四个字。
台风尚未完全过去,风和雨都不小。在草已经长得比人高的后院,站着一个人,撑着一把伞。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左肩上还背着书包,应该是刚放学的学生,五官非常精致,用“眉目如画齿红唇白”来形容毫不过分。稍长的刘海横过眉梢,他微微一笑,这笑容像洁白花朵在雨中绽放,米苔失了一趟神,少年把手里的纸拿到她面前晃了晃,“这里有房屋出租,是吗?”
“有——”但是等等,“你怎么进来的?”
“门没关。”
他随手一指是后院门,铁门锈迹斑斑,已经半开,同样锈迹斑斑的锁挂在上面,充当装饰。
原来锁已经坏了……昨天那个爆炸头就是从这里走的吧?
“是有房租吧?”少年笑容可掬,“这里可真不好找,我都快渴死了,可以进去喝杯水吗?姐姐?”
这样乖巧又有礼貌的孩子,是不应该被拒绝的。米苔把他从后门带进客厅,倒了杯水给他,然后,在他对面坐下,问道:“你有十八岁吗?”
“嗯,刚满。我叫阿白,是二中高三七班的学生,双鱼座,喜欢泡澡和看杂志,没有不良嗜好,保证不会随便带同学来玩。”少年一口气说完,始终保持着笑眯眯的模样,“姐姐还有什么要知道的吗?”
嘴巴真是甜啊。
原来是想节省从家里到学校往返时间的学生,米苔带他上二楼,随口问:“家很远吗?”
“嗯,很远。”跟在后面的少年叹息般地说,“很远很远。”
二楼有两个房间,一间卧房,一间书房,卧房带着独立卫生间和阳台。在结构中原本是这幢房子的主卧,但是现在已经成为蛛网和灰尘的天下。门一开,一股霉味迎面扑来,少年打了个喷嚏。
“你住这间吧,书房当是附送的,不收你租金。”米苔走过去把阳台的门打开,阳台正对着下面的院子,风带着雨水的气息吹进来,“很久没打扫了,不过如果你要住的话我可以帮忙。”
“我可以稍微装修一下吗?”
真是少见。一般房客都是对房东提这样的要求吧?
“当然可以。”米苔笑,“请随便装修,只要不把这房子拆了。”
“那好,”阿白爽朗地微笑,开始挽袖子,开始找打扫工具,“那就开始吧!”
这真是米苔所见过的、最好说话的房客,甚至连洗手间都没有打量,就这么定了下来。
打扫完之后已经很晚了,米苔累得瘫在地板上不愿挪动,肚子却已经饿得咕咕叫。为了庆祝这状况很不好的房间被租出去,米苔决定改变方便面食谱,而打电话叫外卖,扭过头问阿白:“想吃什么?”
“菜丸子的水晶虾仁。”在洗手的阿白头也不抬地说。
“什么?”米苔捏着电话叫了起来,“那么远——”而且,那么贵!“换一家!”
一直笑眯眯的少年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可是只有那家的那道菜还算能下口……”
“你那是什么舌头啊!挑食成这样可不好哦!”房东擅自替他点了青椒土豆丝盖浇饭——拜托她只打算请这种程度的客,至于那家贵到全城首屈一指的私房菜,还是省着点吧!
让米苔意外的是,跟看上去的好脾气截然不同,在吃的问题上,阿白很固执。
“味精太多,青椒不够新鲜,土豆切好之后没有过水……”饭盒打开之后,只是闻了一下,阿白就皱眉说。
米苔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阿白没回答,目光调向夜空,外面漆黑一片,雨点打在玻璃上有愈来愈大的趋势,偶尔一道闪电划出,雷声沉雷地传过来。
“啊!”
少年吃惊地一跃,窝进沙发里。
“你怕打雷?”他这种年纪,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吗?不过可以想象,即使是真的怕,他也不会承认啦。
但是很意外,阿白脸色苍白地点点头,心有余悸地望了望重新陷入黑暗的屋外,手里紧紧抓了只抱枕,“……你不怕?”
“打雷有什么好怕的?”米苔有滋有味地吃着晚饭,劳动过后的胃口格外的好,“我最喜欢雷雨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