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御史台
第五十二章御史台
大齐御史台是自惠宗朝时复立的。
太宗皇帝御极的第五年,废都察院,将百官监察之权归在宗人府,一时间宗亲权力达到了巅峰。
等到惠宗登基,因他的父皇昭宗皇帝子嗣单薄,只活下来两个皇子,另一个又是庶出的,生母生前只是个不得宠的婕妤而已,故而惠宗选择复立了都察院,到了第三年又改都察院为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肃正纲纪。
而御史台又从来只对皇帝一人负责,虽只风闻奏事,可手上的权力实则大的很,哪怕是七品不入流小官,奏本也是有资格直达天听的。
御史台的这些人,向来眼高于顶,目空一切,哪怕是太极殿直谏天子,也不必受罚。
赵盈清楚的记得,承徽十二年时,还曾发生过一件大案,最后矛头直指御史大夫谢光正,宣宗曾一度想要废置御史台,可到了,也是不了了之。
周衍坐立不安,她能明白,却不会体谅。
赵盈的脚尖踢在椅子腿上,一递一下,发出闷响来:“周大人,我问的问题,这么难回答吗?”
宋怀雍其实有些看不过眼。
周衍比他还要年长几岁,平日斯斯文文的,温润儒雅的一个人,说话声音都不会拔高。
他咳了声,是在示意赵盈话别说的太重。
赵盈置若罔闻,仍旧冷眼看向周衍方向:“周大人?”
“御史中丞陈士德,内阁……微臣不知。”周衍把眼皮往下一压,“内阁的阁臣,素日里也没什么人敢私下里议论,至于陈大人……昔年陈大人出任御史中丞,颇有些争议,后来又惹出这样的事,顺天府才会有人私下议论。”
陈士德其人,赵盈再了解不过。
当年她辅佐赵澈,拔出的第一个眼中钉,就是陈士德。
那时候艰难,主要是赵澄借着姜家的势,又不知从哪里搜刮来好些个赵澈自幼胡作非为,恃宠生娇的所谓证据,还有她的,甚至是沈明仁的。
后来她才知道,那全是陈士德的功劳。
现如今看来——
赵盈神色一凛,旋即想到什么,又冷声问他:“惜花楼是不是也是白家的产业?”
周衍怔然,好半天才点了点头:“似赌坊青楼,甚至是戏班子,都是要到顺天府过明路的产业。
其实各个商行也好,私户也罢,都要到顺天府过路子,不过正经的营生也有不到顺天府登记造册的……”
“正经营生不登记是为了躲税,一般不太会惹上什么麻烦,每年能省下一大笔银子,真惹上官司,再补上也行,下九流的生意不成,这我知道。”
赵盈拦了他的话,手肘又往圆桌上撑一撑:“所以昨夜里才把人绑走,今晨周大人带人上门,人就已经送去了惜花楼,看样子是连夜送去的了。”
而且前世赵澄之所以能得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大概也是陈士德凭着他支持这些三教九流的生意而得来的。
他凭借御史台的地位,给这些赌坊青楼提供生意上的便利,每年还能分红赚钱,同时还能靠这些地方搜集他想得到的情报。
想通了这一层,赵盈一时只觉得豁然开朗。
她眉眼间的凌冽渐次化开,终于噙着笑,变得客气许多:“总之今日还是麻烦周大人了,回头要再有什么事,恐怕还要麻烦周大人,等事情了结,我请周大人一席雅宴。”
周衍腾地就站起了身,躬身做礼,长揖下去:“殿下有所吩咐,微臣自当尽心尽力,何况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微臣实在不敢当殿下一谢。”
再说下去,也都是些客套寒暄的车轱辘话,赵盈没兴趣你推来我推去,周衍也不敢跟她一个劲儿客气。
于是宋怀雍打着圆场,就送了周衍出门去。
人一走,赵盈脸上的笑就全都凝住了。
宋乐仪拍着她手背:“顺口气,别总为这些东西生气,怄坏了都是自己的。”
赵盈缓了两口气,长舒出去:“我不是生气,只感觉恶寒。”
宋乐仪正打算给她小盏里添新茶,听了这话手上动作一顿:“所以你是认定这事儿是陈士德支撑着来兴赌坊给你设套?”
赵盈却摇头,才要说不全是时,宋怀雍推了门回来。
她下意识侧目看过去,见宋怀雍也是一脸的无奈,她微怔过后,隐隐明白什么,咦了声挑眉只问他:“周大人觉得我小小年纪,却这样气势凛人?”
宋怀雍踱步至于圆桌旁,一面坐下去,一面执盏倒茶:“他有什么好觉得你气势凛人的,你是公主,他是臣下,毕恭毕敬本就是应当应分。”
赵盈狐疑:“那我看你一脸无奈,出门的时候不是好好的?”
“奉功说今日事要传出去,他只怕仕途更坎坷。”
宋怀雍无奈摇头,几不可闻低声叹气:“他和你不一样,和我也不一样的。
你不是也会说,他是怕前途坎坷,才不敢跟你说实话,我听着你后头不再追问内阁的事,以为你是想着这个,才不问了的。”
没成想赵盈却说不是:“他连陈士德都告诉我了,也不差内阁那一宗,并不是我体谅他才不追问。”
她眼皮掀了掀,有些心不在焉:“我想去会一会来兴赌坊的那位东家。”
宋怀雍眼皮一跳,宋乐仪也急匆匆说不行:“你会什么会?瞧瞧这些人干的事吧,你还往上冲?”
“我说了人家是给咱们设的套,怎么不敢往上冲?”
赵盈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个放心上,也不管宋家兄妹面上的急切,由始至终都淡淡的,甚至笑出了声来:“现在想想也未必,或许一开始就只是冲着何家,甚至是冲着刘家——”
她尾音收住的时候,糯软的声音戛然而止。
宋怀雍同宋乐仪对视一眼,也不全然想不明白,抿唇须臾:“我明天可以带你见一个人,或许不用你出面去会白家人,如果还不成,咱们再商量?”
赵盈心头微动:“什么人?”
“康宁伯府的杜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