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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花开两处

  “你是那么随便的人?”

  “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方明胜突然大笑起来,腾出手来用力在林苒肩膀上打了一拳:“别放屁了,看着你长大的,还不知道你是哪路货色?随便起来不是人?那你怎么不随便一个,跟原来追你的那些人联系联系?再或者跟你那个未婚夫再续个前缘?”

  “闭嘴。”林苒伸手想揍方明胜,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放下了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方明胜看了她一眼,却见林苒的脸上突然拢上某种说不出的哀伤神色,那么好看……却那么脆弱,他忍不住呼吸一滞,轻轻地叫了一声:“苒苒?”

  林苒笑了笑,缓缓地摇摇头:“当真不当真的,还能怎么样?”

  方明胜脸色一变:“你……”

  “我怎么?和伍子平那个变态,还是跟乔敬义那个人渣一样,每天都是算计着人的感情过活?”林苒嗤笑一声,“你放心,这点自尊心我还有。”

  “苒苒,你听我说,你和乔敬义那个混蛋的从来都不一样……”

  “行了,”林苒挥手打断他,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左手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胸口上,笑了出来,“你绕了这么一大圈,不就等着我这句话呢么,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去死的,我惜命的很。”

  她累极了一样地靠在那里,眼睛下有一圈睫毛打出来的细密阴影:“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就去死,或者是钻了牛角尖发疯,我还有事情要做……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前,我绝对是不会出事的。”

  方明胜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半晌,才轻轻地问:“我从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你现在究竟想做些什么呢?”

  “做些什么?”林苒合上了眼睛,像是梦呓一样地轻声细语地说道,“我也想这么问自己啊。”

  周淮安一下飞机,就有车等着接他,他行李并不多,只拖了一个不大的小箱子,随便扔给了车里下来的一个女人手里,女人接过来,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又掏出一本备忘录,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殷勤地回头问周淮安:“先生,您是先回家还是先去公司?”

  周淮安摇摇头,报了个俱乐部的名字,说:“你先把我的行李送回家,我在那边约了个朋友。”

  女人眨了眨眼睛,静心修饰过得睫毛显得又长又卷,她迟疑了一下,问:“用我跟着么?”

  “不用,你今天自由活动吧。”周淮安闭上眼靠在后座上,一副不再想说话的模样,假装没看见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不明原因地突然觉得有点累,可能是自己老了的缘故,对那些平时司空见惯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生出几分厌倦来。

  可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他的生活。

  刚下飞机就去赴约,永远是一个又一个赶不完的场子,每分每秒都是钱钱钱,那些钱好像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永远也弄不清楚自己账户上的数字,只知道还不够,还要继续。

  周淮安心里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想……其实像林苒那样的日子也不错。

  车子径直把他送到了目的地,一进门,就有侍者知道他今天要来一样,带着他往里走,走过一条曲径通幽似的小石子路,然后是花园,一边是温泉,池子中间有一个美人雕像,不知道怎么做的,有水循环上去,从她指尖眼角掉下来,落在底下的一排不知什么材料做的,仿扬琴的琴弦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一个小木桥架在池子上,不时有叶子从两边的植物上掉下来,飘进另外一边单独隔出来的小坛子里,力图做出些匠气十足的野趣来。

  路过小池,就是雅间了,一个披着浴袍的男人等在那里,脚底下放着小木桌,一个挺养眼的姑娘在给他表演茶道。

  男人两鬓已经花白,眼珠却贼亮,听见脚步声,连头也没抬,指了指对面:“坐。”

  周淮安方才车上的疲惫和麻木表情已经一点也看不见了,露出一个精神十足的笑容坐到他对面:“老章,你可越来越会享受了。”

  穿着浴袍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地说:“人么,年纪大了,就没那么多上进心了,总想着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一坐,喝口茶,听听水声,省得越活越市侩。有道是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争来争去的,图什么呢?”

  他摆摆手,总结陈词:“没意思。”

  周淮安看了他一眼,心里啼笑皆非,只觉得这话说得让他想故意捧个臭脚,都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避开他那老清新的目光,忍着鸡皮疙瘩说:“章兄是高人,境界和我们这些俗人不一样。”

  谁知姓章的还没完没了了,接着说:“真正的隐士高人,乃是大隐隐于市,在市井之中悠然自得,闹中取静,心如止水。我啊,也不过就是个附庸风雅之徒,不敢当。”

  这话到有点自知之明……

  周淮安认为他应该和外表看起来佛系的仿佛像是要出家一样的林苒交流交流,他忽然有点不耐烦,于是决定直抒胸臆,问:“最后一笔资金到位了么?”

  老章眼珠一转,看了倒茶的小妹一眼,小妹识趣地退了出去,把门给掩上了,他这才点点头:“放心吧。”

  周淮安不能放心,毕竟这事做得不那么光明正大,于是压低了声音问:“资金来源……查得出么?”

  老章讲究地用手指扣起茶杯,先闻了闻,才轻轻地抿了一口,抬起眼看了周淮安一眼:“在国外走了两年多,进出不知道多少家银行,倒腾了不知道多少手,我都想不起来走了哪条线,你觉得谁还查得出来么?你啊!我看你真是年纪越大越不像话,越来越信不过别人,我办的事,什么时候失过手?”

  周淮安一笑,往后靠了靠,眉宇之间留下一道浅浅的皱纹,他突然转向池子的方向,看着那随风微动的涟漪,低声说:“这次回雁城,见着一个老朋友,让我想起我那个妹夫林明来了。”

  老章挑挑眉,等着他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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