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爹生父母养,有什么是非是无法言说的?”徐姨娘刻紧了眉头捂着心口,惊恐之余可怜万分更叫人觉得造作:“花一般的年纪,这又是何必?”
一直跪在地上的岑姑姑终于说了话:“侯爷明鉴!若非逼到了这份上,谁愿意就此赴死?!谁又愿意忘恩悖主?!”
“你胡说!”小秋气不过想要争执,岑姑姑却直接反咬一口:“小秋小冬二位姑娘是小姐身边的人,与小姐更是打小的情分,不论其中涉及多少也是不会说的。”
荣川听着看完手上的供词渐渐红了眼,倘若只有一两个人这样说兴许是污蔑,可若整个院子的丫鬟小厮大多口径一致,荣川再信也不得不攥着供词起身问问荣长宁:“长宁,你可有什么话说?”
坐在一旁的荣长宁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看着眼前人搬弄是非,扶着小冬站起身朝荣川行了礼:“嘴到底长在别人身上,人家要说,我还能多说什么?”
“也就是说,这些事你都认下了?”
荣长宁笃定的回了一句:“不认。”
“二小姐,就算你不认事实永远是事实。因为一方砚,责打林婆子罚跪跪到她一双腿差点废掉的事实,整个院子里都看见了!”
听完荣川继续追问:“这件事,你可认?”
“认。”
话刚出口,荣川转而将一手的口供打在荣长宁的身上。纸张纷飞,堪比三冬大雪。上面的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人命关天的是非,就算有人夸大其词,荣川也是要发怒要重罚的。
荣苓跪在地上仰头望着荣川,忽而想起先前荣若被栽赃父亲出手便要打死荣若的模样,赶紧挡在荣长宁面前力争:“父亲!所谓三人成虎,长宁的分寸与性子,父亲你不是不知道啊!”
“是啊侯爷!”徐姨娘也跟着跪倒荣川面前,眼中敛着泪花说到:“长宁十岁立院独居,每日晨昏定省早晚请安一次不落。就算人心隔肚皮,我相信长宁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至于为何这么多人状告长宁,我想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这事听着就吓人,长宁一个女儿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虽然长宁从小看杀鸡杀鱼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这毕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
她的话听上去像是开脱,却耐不住细里去品,多回味几次便叫人觉得荣长宁自小胆大,十几岁便不再荣川身边生活人心且隔肚皮女大也十八变,就算做出什么荣川意想不到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荣川也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论别家如何,这样草菅人命的事决不许出现在百宁候府,更不允许出自我女儿的手笔。长宁,事情就发生在你的院子,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女儿无话可说,但女儿坚决不认。”
“原以为我的女儿十岁便立院独居,还将自己院子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是有本事的。不曾想过你的本事竟都用在了这上。”荣川靠到案桌边伸手抚了抚眉心:“既然如此,开祠堂,请家法。”
此刻的父亲看起来和荣若被带去祠堂那日一般无二,隐匿在荣苓心中的恐慌瞬间燃起:“父亲!事情尚未审明,就凭几个下人,您就要对长宁用家法吗?!”
“几个下人?”荣川指着地上的供词:“你自己看看这是多少人?是不曾审明,将二小姐与那些下人一并带去,家法之下定有决论。”
荣苓霎时慌了神,抬手死死抱住荣长宁生怕她也像荣若似的被人拖走,打得不成样子昏死好些天,涨着胆子顶撞荣川:“滥刑多冤!若是长宁坚决不认,父亲还想像对阿若一样屈打成招吗?!”
这句话一出口,彻底着了徐姨娘的道,荣川更是火了起来:“你是在和你父亲说话吗?!人死在你妹妹的院子里,她是皮肉做的,下人就不是父母骨血了?!你们的母亲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孰是孰非自有公道在,谁也不会冤枉了谁!”
“可不见得!”荣苓直起身子质问:“有些是非,不都是父亲认为如何便如何的?!阿若是,长宁也是!试问现在的侯府,下人都是谁选进来的?旧人还有多少?!就算有些旧人,尽都对谁唯命是从,等着有人被扶正做主母呢吧?”
荣苓话锋直逼徐姨娘,徐姨娘更是发挥己长,委屈得像个孩子,眼泪如同六月雨说下就下:“侯爷……侯爷我没有!”
荣川当即大手一抬指着地上的荣苓:“你给我住口!你是家里性格最为温顺的孩子,怎么也学会血口喷人了?脚还没踏进东宫的门,先学会在家离摆谱了?就算你嫁进东宫,我也还是你爹!”
争辩到这,荣苓还要说些什么,荣长宁一把将她拉住:“长姐不必再说了,形式如此,罢了。”微书吧
“听你这意思,你还有些委屈?”
大抵就是这个时候了,荣长宁沉了一口气准备还击,话还不曾问出来,就听外面人喊:“将军!你不能进去!将军!”
院里的人纷纷抬头朝门的方向瞧,竟是白楚熤推开门房一脚迈了进来,丝毫不觉失礼的站在门口朝荣川行礼:“侯爷。”
“将军?”
“今日得空前来侯府拜访,在前堂等了一会却不见人来,小厮只说去请,却是一去无回。我寻思着是出了什么事,便到后院来寻,真是失礼。”
说是失礼,白楚熤行礼的样子确实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叫荣川看了嘴角的胡须动了下却还是不敢怪罪:“怠慢贵客实属不该,这些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将军来了都不通传?!”
门房心虚直发冷汗,徐姨娘更是的瞪了他一眼怪罪他办事不利。
白楚熤直起了身,垂眼看到跪在地上的荣长宁:“祖母说初秋办场秋猎,叫我来送帖子,还有几句话想找荣二小姐商量。怎的,人我还没见到便要给关去祠堂了?”
“将军,这是侯府后院的事,一切都等侯爷定夺。”徐姨娘小声提醒,不想白楚熤根本看也不看她一眼:“我贸贸然到侯府后院来找人,实在失礼,冒犯了这位……谁?”
荣长宁回到:“徐姨娘。”
“啊,姨娘。”白楚熤笑了下:“冒犯了姨娘是我罪该万死,熠当任凭侯爷责罚。我自小没了爹娘,家中只有我与祖母,不懂姨娘该有的规矩。只是,不管在岳家还是三房叔父的府邸,小娘听闻来了外男总是要紧闩大门躲得远远的,从未见过谁家的姨娘见了人又毫不避讳,还抻着脖子说话的。若我没看错,这是绾清院吧?遂我只听二小姐与侯爷的。”
徐姨娘被白楚熤的一番话噎得失了声,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可怜巴巴的看着荣川:“侯爷……”
总归白楚熤闯了后院失礼在先,荣川回了句:“还请将军去前堂吃茶,家中有事要处理。”
“是荣二小姐的事吗?”说着白楚熤踱步到荣长宁身边,用着母庸质疑的态度告诉荣川:“荣二小姐是圣上定给我的人,她的事便是我的事。刚听侯爷说要将我未过门的媳妇关进祠堂,这事没听着也就算了,既然听到了,也不得不多问一嘴‘为何’?”
听到白楚熤这般咄咄逼人,荣川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敢怒而不敢言侧目而视之:“长宁毕竟还没进白府的门。”
“可长宁偏是我祖母亲认定的孙媳。眼下不过是碍着荣二小姐守着丧,否则她这会已经是我白家的人了。难不成,这门亲侯爷不想认了?”
听到这荣苓终于松了心中一口气,见徐云翘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荣苓问到:“姨娘还不回去?难不成是想叫外人看了笑话不成?”
徐云翘站在荣川身后,小声的说了句:“将军即不拿自己当外人,我又何必见外呢?”
白楚熤竟被徐云翘的一席话给逗笑了,他终于知道荣长宁先前所说侯府换了个天是何原因了。一个骄纵的小妾,一个放任的侯爷,如此,天不被调个个都怪了。
他也不客气,伸手拉起地上的荣长宁,就叫她站在自己身后:“如此最好,咱们关上自家的门也不必讲别家的道理。你们说你们的,我只听我的,谁也别想冤了谁。”
荣长宁看了眼白楚熤,眼中不胜感激,可这毕竟是侯府后院的事,就算自己不怕他知道,父亲却不这样以为。如若这个时候白楚熤和父亲因为自己争执下去发生不快,往后朝堂之上要如何共事?
想到这,荣长宁小心拽了下白楚熤的衣袖:“将军,你跟着小厮去前堂喝茶吧。”
白楚熤转头:“我只怕前脚走了,你后脚便被带去祠堂打得皮肉翻花。祖母知道了定要心疼许久。”
“不会。”荣长宁对他笑了下回到:“你放心。”
见荣长宁坚持,白楚熤也只好依着她,凑到她耳畔轻声说到:“那好,我就在前堂等着,若是不好,我闯也能闯到你家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