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好事将成,居然又被荣长宁反攻,顺带着还将自己送到她身边的人给铲除了。好在侯爷看起来并没有迁怒于自己,徐姨娘一直小心谨慎,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去冒险?
想到这,徐姨娘的心里都觉得后怕,好在荣长宁只管着收拾自己院子没有多提这件事也没有进过宫。
绾清院里荣长宁大张旗鼓的搬床洗地,好不热闹。她就是想要给那和表姑母看着,看她脸上是否觉得挂不住。
事实上这位姑母属实觉得臊得慌,就想着要收拾东西回衡凉去,却不知道怎么被徐姨娘给按住了,加上荣川客套挽留,她便顺水推舟又在府上待了几日。
荣长宁看得清楚,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自己耗下去,不过她不在乎,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彻底的堵死徐姨娘想要将自己远嫁的主意。
正月十七,荣长宁就等这一场宫宴。
宫中送来的帖子,只写了荣川同荣家嫡出的姐弟三个。先前麓笠院的听说宫中递了帖子,可是用心准备了好一阵子,又是给荣芯买料子做新衣又是给她打钗环的,好叫荣芯趁着机会到宫中好好相看儿郎。
哪曾想,只是白忙活这一场。
荣长宁倒是不曾刻意打扮,和平常一样素净,发髻上只插了一柄沉香木钗勾勒眉角,叫人看上去规整些。出门的时候荣芯特意跑上前来,当着荣川的面拔下自己头上的金钗双手奉到荣长宁面前:“二姐衣裳肃静也不带什么钗环,芯儿不能进宫这金钗还是二姐带上吧。”
荣长宁垂眼瞥了眼这金钗:“你留着吧,丧期未过,城中往后子弟均去赴宴,人人都见我带着如此亮眼的东西,该如何想我?”
说完荣长宁转身上了车,留下荣芯站在门前不知道如何回嘴,荣川见了也挑不出荣长宁哪里有错,只好拍了拍荣芯的肩膀:“天冷,回去吧。”
而后也转身上车。
大车前挂着一盏白灯笼,灯笼上用黑墨写着‘百宁’二字,长街百姓见到均要避让。
大车过了长街直奔轩辕门,赴宴的人都在宫门口下车行至紫宸殿。
殿身方形廊柱下螭首吐水,立于殿外仰头可见月光洒在琉璃瓦上映出的似水柔光,荣若见了不由拉了拉荣长宁的衣袖,指着袅袅丝音笼罩的宫殿:“二姐你看!”
荣长宁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些,别叫人觉得咱们荣家的儿女不曾见过世面。”
荣若老老实实的点了头。
迈进宫殿荣长宁安稳端坐于远处的席面上,不曾被殿中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所震慑。
论起官职,父亲在席位之中应当居于中下,但往年因为母亲的缘故,席面也不曾置得这样远。
看起来圣上并不想抬举父亲。
殿中美人扬袖踮脚起舞,酒也过三巡,圣上身后的李公公凑上前去:“皇上,百宁候府荣二小姐早先送来了两壶梅花酿,要不端上来您尝尝?”
“荣二?”圣上朝席位下看了许久,终于在远处看到端坐着的荣长宁,蓦然想起荣长宁的母亲当初的永禄最擅做梅花酿,于是摆手叫过李公公:“叫她过来。”
“是。”
李公公从殿周绕道荣长宁身边,躬身低声唤到:“荣二小姐,圣上叫您过去说话。”
荣长宁朝殿上望了一眼,见到圣上正看着自己,于是起身跟随李公公上前去,见到圣上不等行礼,便被止住:“坐吧。”
荣长宁愣了下,小心翼翼的跪坐到圣上身旁备好的垫子上,垂头听圣上说话:“你长大了,见朕就像老鼠见了猫。”
“母亲在时时常教诲,先君臣后舅甥。”
“说起来你小的时候可坐在朕的身上尿湿朕的龙袍,十几年的光景,浮光掠影白驹过隙,你也这么大了。”
听到这,荣长宁大胆的抬头看了眼前这个比父亲稍长的男子,他的笑容即和蔼又不失天子威严,像寻常人家的长辈似的问到:“母亲过世后,你们姐弟三个在侯府之中,生活可得过?”
荣长宁笑了下,十分淡然。叫人看不出她在府上受过了委屈。
好不好过?徐姨娘隔三差五想要算计自己和荣若,招数狠毒又贱滥。想比这些,荣长宁更不希望圣上觉得百宁候府家宅不宁。
于是回到:“多谢圣上挂怀,一切都好。只是最近父亲提起过长宁的婚事。”
“婚事?”圣上放下酒盏心中算了算:“长宁今年也有十五了提一提婚事,也应当。”
“可母亲……”
话说到这,圣上倒是也明了荣长宁在顾虑什么,随后仰头轻舒了一口气:“三年丧期,那个时候你也年满十八,年纪算不得太小,姑娘家的好说不好听。”
荣长宁看似为难的低下了头:“……”
皇上转眼看向荣长宁:“和舅父说说,长宁心中可有人选?”
听到这句话荣长宁猛然抬头,脸刷的就红了。
皇上见她害羞,大手一摆:“殿中殿外,只要门当户对,舅父自会替你做主,你不必担心。”随后用手指轻敲了下桌面:“先把亲事定下来,就算是守丧也不打紧了。”
听到这,荣长宁抬眼朝席间望去,见到太子旁边的席位上坐着为那个青衫靛袍意气风发的白楚熤,他笑得畅快。
这不禁叫荣长宁想到长姐说过的话,他的官职与朝中威望都比父亲要高。
反正都是要嫁的,于是荣长宁抬出纤细的小手指了指下面的白楚熤,薄唇轻吐一句:“定北大将军,白楚熤。”
圣上朝白楚熤的方向看去,嘴上念叨着:“白楚熤?白氏长房长孙,好啊。他的外祖父是礼部尚书,虽说是将门之后却非鲁夫。如此文武兼备,头角峥嵘,成就必在其父之上。长宁觉得好,朕也觉得甚好。”
“只是还要问问大将军的意思。”
“不妨,朕做主便是。”
荣长宁敛眸轻笑:“那就全凭圣上做主,长宁静候佳期。”
两壶梅花酿,便换白家长媳的身份,谁说不值呢?
荣长宁也算是得偿所愿。
第二日一早荣长宁并没有等到人来侯府传旨,但她也不急,君子纶言如汗,皇帝舅舅总不会哄骗自己。
就这样安心的跟着长姐到主院去请安,荣芯心中本就不甘,见到荣长宁心中更是不快,便开始故意念叨:“听说徐家表哥昨个又去街上寻了好些新鲜玩意送到绾清院,我和阿蘅愣是连看都没捞着看一眼。”
原以为衡凉来的两位远亲再没有脸面去找荣长宁,哪知道这个阿福还是不死心,一大早就叫人将东西送去绾清院,意在向荣长宁请罪。
荣长宁放下茶盏,荣若一撇嘴:“我二姐可是一个都没收,你要是稀罕就去客房问徐家表哥要呗。”
“我倒是不稀罕,只是表哥对二姐实在上心,今天弄些吃的明日弄些玩意,变着花的哄二姐开心,真是叫人羡。纵使做错了什么,也不是不能原谅。一个妾室而已,二姐贤惠些也没什么。”
“二姐自然是没你贤惠。”荣若当即张口回怼荣芯:“我见你和徐家表哥也是有说有笑的,你和姨娘一口一个‘徐家家境殷实,与我荣氏为世交’要不你嫁去算了,说起来你与徐家表哥的关系,可比我们姐弟几个近多了。”
“你……”
荣芯话没说出来,荣川已经迈进屋子,众人止口起身行礼:“父亲安好。”
“都坐吧。”荣川转眼看向荣长宁:“才听你们聊的热闹,在聊些什么?”
“回父亲,芯儿妹妹说徐家表哥闯入二姐闺房同下人苟且,算不得什么大事呢。”荣若说着转眼瞥了下荣芯,荣芯当即慌了神:“没有,父亲,芯儿不是这个意思。”
荣若毫不客气的会问:“那你什么意思?”
站在门口的杨管家不顾家中小姐公子正吵着,迈进门慌忙上禀:“侯爷,宫里来人了。”
宫中来人,家里上下慌忙到前厅去迎,只有荣长宁不慌不忙脚步轻徐,见到老太监手上攥着这圣旨,便安静的跪在荣川身后听宣:“百宁候荣川次女荣长宁,勤勉柔顺淑德含章,性姿敏慧敦睦嘉仁,芳龄待嫁,赐予定北大将军白楚熠,允其成婚,成佳人之美结两姓之好。待永禄公主丧满三年,方可成婚,一应事宜交由礼部办理。钦此。”
‘钦此’二字一落,荣长宁的心也算是彻底落了地,荣芯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向荣长宁,圣上怎么会亲自赐婚?
荣川接过圣旨好好的捧在手:“快给公公上茶,备席。”
“侯爷客气,老奴奉命一出宫门就直接奔侯府来了,这会还得去趟白府,就不多叨扰侯爷了。留步。”
荣川忙掏出事先备好的整整一袋碎银,用不容人推脱的语气说到:“公公有要务在身,我不便强留。小女承蒙公公照拂,沾沾喜气,待小女成婚,定要来喝喜酒。”
“呦,侯爷抬举,这可如何使得啊?”老太监一边笑得眼角都出了笑纹,一边不客气的将金锭收进自己的袖口:“那老奴先告辞,侯爷自便。”
“杨管家,好好送公公出门。”
“是。”
“老奴告退。”
荣川转身将圣旨交到荣长宁的手里,心里即是欣慰也是惊慌,因为他不知道那日宫宴上荣长宁到底同圣上说了些什么,今日便一道赐婚圣旨传进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