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邪门的。”荣长宁抬眼冷笑了下:“这么多年,父亲一直处处留情,心软耳根更软。唯一叫他舍得心硬的,也就只有母亲了。”
荣若点头,表示十分赞同。悄没声的朝荣长宁那瞥了一眼,放下手里的书卷支支吾吾的哼唧到:“今日就这样吧!剩下的明日再抄!我还约了庸之打马球,先走了!”
说罢,起身就想先溜走。荣长宁一言不发的看着荣若,荣若只能悻悻坐回桌前:“那……我叫三忍去和庸之说一声。”
荣若撇撇嘴抱回书卷:“就说我功课还没做完,叫他先去。”
瞧他可怜巴巴的模样,荣长宁也是于心不忍,轻舒了口气:“我下午要去白府探望老夫人,无暇顾及你。”
“那二姐的意思是……”
“带上蘅儿一块去吧。”
“真的?!那我先走了哦!二姐自己去白府路上小心,早早回来~”荣若欢喜的将书一扔撒腿就跑,生怕晚跑了一步出去荣长宁就又改变了主意。
荣长宁靠在垫子上,顺着窗子眼看荣若连跑带颠的跑出了绾清院的门。
黄英鸣啭,风和日丽。这样的日子属实应该多出去走动。
荣长宁换了衣裳备了礼,和前些日子一样叫小冬套了车奔白府去了。白府的门房见是荣长宁来了,赶紧过来迎,接过小冬手里的食盒:“荣二小姐可来了,老夫人真真是盼了一上午。”
“小哥辛苦。”荣长宁低眼看了看着门房向小冬扬了扬下巴,小冬会意掏出些散碎银子:“夏日闷热,小哥吃些茶。”
“诶呦,小冬姑娘真客气。”说是客气手却接过银子揣进怀里,丝毫不含糊的告诉小冬:“今一早岳家小姐也来了。”
“岳楚儿?”
“是,在府上坐了好一晌了,到现在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要不你看二小姐……”
荣长宁停住脚步回眼轻轻一瞥,小冬当即会意,回答到:“岳家小姐是岳家小姐,我家小姐倒是没有什么要避讳的,若是有什么其他的不便,那我们可以再等等。”
门房赶紧摆手:“没有没有,老夫人可是好等,荣二小姐请。”
白府人少,眼可瞧见的下人都不到侯府一半,偌大的院子也显得十分空旷。荣长宁跟着小厮过了连廊走到后边去,到了应国夫人的院里。
站在门口等着通禀的时候,便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没一会的功夫下人便来请荣长宁。
荣长宁应声,带着小冬迈进门。刚进去,打眼便瞧见岳楚儿正坐在应国夫人身侧,眼里笑出了喜色。
虽同在皇城,可荣长宁也是许久不见岳楚儿。这一见,从前种种划眼而过。就算再大度,也还是会回想起她同白楚熤有过的那一段情分。
可论照辈分,岳楚儿不偏不倚是应国夫人的侄孙女,她出现在这怕是比自己出现在这更合乎情理。
见到荣长宁,岳楚儿更是笑开了眼:“荣二姐!许久不见,荣二姐可是清瘦了不少呢!听说前些日子还病了一场!”
荣长宁没有理会她,颔首向应国夫人行礼:“见过老夫人。”
“坐,坐那里。”
荣长宁不声不响的坐到一侧案桌前,相比之下岳楚儿实在聒噪:“姑奶奶早早啊就叫人在井水里放了两坛去年初雪酿梅花酿,还备许些爽口的小食。到底是我贪嘴,还没等荣二姐来就下肚了不少。”
“她是个馋猫。”应国夫人无奈的指了指岳楚儿,随后转头对荣长宁说:“不过没关系,祖母替你留了一份。”
荣长宁坐在案前对老夫人笑了笑便不再搭话,眼看着岳楚儿竭尽所能的向自己显摆她与老夫人的关系有多近。
“姑奶奶先前送给荣二姐一块玉佩,楚儿都不曾得到姑奶奶赏呢!”
“你要什么呀?”
“楚儿也想要块玉佩!”
听完这话,应国夫人转眼看看正认真品梅花酿的荣长宁安静端庄。亲戚和孙媳,应国夫人还是分的清的,于是告诉岳楚儿:“玉佩姑奶奶这是没有了,你想要,倒是还有两柄嵌玉的银钗,我叫秦姑姑去库房找出来,你带回去就是。”
应国夫人的回答,显然不是岳楚儿想要的。白家家大业大,还拿不出一块玉佩?不过是婉转的在自己与白楚熤这划了个界限,告诉自己她与荣长宁不一样罢了。
纵然心有不愿,岳楚儿还是不得不装作十分高兴:“那就多谢姑奶奶赏!北塞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岳楚儿话锋一转,显得十分担忧:“不知道楚哥哥现在如何了,与大邑的这一仗到底还能不能打。”
说完拿起面前茶盏轻咽了口茶,应国夫人搭了句:“若是北浔离氏的那位后生能不辱使命,兵不血刃,阿熠便可班师回朝了。不然说不定还要再耗多少年。”
一句‘北浔离氏’正中岳楚儿下怀,不出荣长宁意料,紧跟着就是她的一句:“听说荣二姐与那位离大人很是熟识呢?!”然文吧
荣长宁抬眼瞥向岳楚儿,满不在乎的回答:“自幼一起长大的,同你与将军是一样的情分。”
应国夫人放下手里的盏,等着岳楚儿回话。无论她怎么回答,荣长宁都能接下去。
可岳楚儿就这样哑口无言了。荣长宁脸上略显没趣,她也不过就这么些言语里挤兑人的招数了,也难怪有人曾说她被养得浑身小家子气。
“朝堂上的事我不懂,不过我想总归是大邑族理亏的。我大齐占着理也占着底气,最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荣长宁说着话的功夫看向岳楚儿:“岳小姐出身书香门第,饱读诗书通览古籍,算得上是博古通今。不知道这一役,有何见地?长宁洗耳恭听。”
“……”
见到自家小姐在老夫人的面前便叫人侄孙女难堪,小冬跪坐在荣长宁身后,抬手拎了拎荣长宁的衣角提醒着她。
可荣长宁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谨言慎行,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岳楚儿扭捏了半晌说不出话,屋子里静得落根针都听得到声响,应国夫人一挑眉摆手叫过秦姑姑:“去拿库房的钥匙。”
转而多身旁的岳楚儿说:“你跟着去库房,见什么好挑几样带回去。算是姑奶奶一片心意。”
被下了‘逐客令’的岳楚儿,就算是再不愿,也不得不起身告退:“那楚儿就先去了。”
应国夫人点点头。
等着她离了院子,才对荣长宁说到:“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话无需放在心上。就当是卖祖母个面子。”
荣长宁笑笑:“老夫人说得哪里话?太过客气了。”
“不过说起来,我最近也是有些心焦。北漠连个动静都没有,不如挑个凉爽的日子,咱们去海慧寺上炷香?”
“那自然好。将军走时长宁便想去的,只是病了一场耽搁了。”
“不过是为求心安罢了,拜了又拜,到最后还是归结在本该有的宿命里。”言语之间,应国夫人的脸上尽显沧桑,似乎回望起了她的丈夫和儿子。
白氏的宿命,就是这般。
“闷在屋子里实在没意思,走,陪祖母去看看阿熠新修的园子!”
“修园子?”
“你不知道?”应国夫人故作惊诧的看向荣长宁:“他走之前,命人修了梅园。说是你喜欢梅花,移了好些进去,还求着三房的堂弟四处搜选。修了改改了修,这么久好算是有些样子了。虽不是梅花时节,却也别有一番韵味。咱们瞧瞧去!”
小冬应声赶紧过来扶起荣长宁。
白府的梅园一砖一瓦都是他的心思,应国夫人指着各处梅桩给荣长宁讲着它从何而来,是怎么被白楚熤弄进了皇城栽在了白府后院。
那些个小亭子是哪位能人巧匠花空了多少时日的心思,才搭起来的。曲折绵长的游廊又拆改了多少回。
应国夫人生怕自己说漏了,不能将自己孙儿的心思表达清楚。可这些,荣长宁早在心中明了,抿着嘴含笑,陪老夫人游逛了许久。
走到晃眼处,荣长宁不禁抬起团扇遮了遮烈阳,转眼望向墙外,那是北漠的方向。
她揣着这份期盼在心里,不给旁人看,一直暗自捱到红叶残了霜秋。
白府和百宁候府一直相交甚好,外人看来一切风平浪静,只是岳楚儿时不时的要去自讨难看,荣长宁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也不给她太难堪。
要么去白府陪老夫人,要么去海慧寺敬香礼佛,要么就是自己闷在院子里打理家务。那些个诗会雅集秋猎球会,荣长宁一概不掺和,大多叫荣若带着荣蘅出去玩。
这日也是一样,荣若带着荣蘅随父亲出门赴宴。只是这次赴宴回来以后,荣蘅也病了一场。
大夫来看过开了几味药便走了,临走前被小冬请到绾清院问了话,屏风外大夫恭敬的跪坐于地回话:“小公子只是普通的风寒罢了,不同于二小姐上次的病症。”
荣长宁淡漠的问了句:“小公子的病如何?”
“只要按时用药,注意保暖,便无臾了。”
“真的吗?”
“是。”
“那就有劳您费心了。小冬,赏。”
站在一旁的小冬拿了些碎银子出去谢过大夫,便给人送走了。等着小冬回来,荣长宁起身到妆台旁,抽出木匣拿出里面本用来装胭脂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