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灯火摇曳。
温陵血战千里的事迹结束了,可歌可泣,可悲可叹。
一个故事的尾声代表一个时代的终结,可邋遢老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船船内,徐风,柳翎,司徒玉,猪坚强,邋遢老头,周坤都喝的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大白鸭子和徐一却大眼瞪小眼,茫然四顾。
王长恨死了,死的莫名其妙。最后时刻,这个女人似乎求死一般。她嘱咐女儿的话,与其说是遗言,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解脱。
徐风至今也想不通这一切,但随着王长恨的死,她与宗门的恩怨,她与自己的纠葛,她心里的秘密,统统化作过眼云烟。
甲板上,徐风望着起起伏伏的海面,将悉数疑惑深深埋在心里。现在当务之急是寻找白如画。
“这丫头跑天上去了吗?”
邋遢老头站在甲板上,吹胡瞪眼很是头痛。
“她会不会掉海里喂鱼了?实在找不到咱们就回去吧!”
猪坚强依靠在栏杆上,这猪妖还是不习惯乘船,整个人晕乎乎的。
“呸!呸!呸!”
司徒玉一脸晦气,一连啐了三口,道:“死肥猪,你听说过淹死的道境高手吗?”
“凡事总有意外,俺老猪以前还没见过不会水的鸭子,现在不也有了吗?”
猪坚强不服气,呛声道。
“你们吵架不要拐带上本大爷,大爷现在人送外号,浪里小白鸭。”
大白鸭子身披一件彩色羽毛编制的衣裳,正一脸扬扬得意炫耀,它的羽毛又回来了。忽然听见有人议论它不通水性,当即不悦。为证明清白,它特意脱了新衣裳,下水游了一圈。
“你是怕水吗?”
徐风惊疑地看着大白鸭子在海水中翻腾,它现在这般模样,可不像因为不识水性,受困孤独。
这货十分嘚瑟,一会仰面朝天,一会如一只蝴蝶一般,伸展四肢,一会潜伏水中抓些鱼虾上来。
在生死面前,人有无限潜力。同理,在红衣姑娘面前,大白鸭子达到了鸭生巅峰。
仇恨是一颗种子,你选择将种子种植在土里,它会慢慢生根发芽,逐渐枝繁叶茂。你选择将种子握在手里,它就只是一颗种子。
活了三千岁的钱明选择了后者,这位在空雁山德高望重的老妪不计前嫌,命人在附近海域搜索,却一无所获。
徐风同众人商量后,决定前往下一片海域,继续寻找白如画。
在徐风等人扬帆起航之际,一艘铁甲巨轮缓缓停靠在赤松岛,几个黑衣人跳下巨轮,朝着岛屿中心缓缓潜行。
不需多时,这几个黑衣人又折返回来,并且带回了两个被黑布蒙着头人。
其中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道:“涂大人,那人不在岛上,但属下发现了这两人。”
“大爷饶命啊,我父亲是司农长史,我家里有钱。”
“你们是什么人?知不本公子是谁吗?”
这二位不是别人,正是王文清和李言成这对难兄难弟。
赤松岛天地灵气浓郁,修士以真气就能维持生命,这二位公子哥倒是性命无忧。
但茫茫大海,即使王文清踏入了道境门槛,可以御空飞行,真气也有耗尽的时候。
他们又没有千里遁形符,铁甲巨轮也被徐风等人开走,因此便一直受困在岛上。
“住手!李何是你父亲?”
这伙黑衣人头目是一位魁梧男子,叫做涂山,是一位灵境三重天大修士,乃是大皇子刘洪属下。
涂山这次出海便是奉了刘洪命令,前来追杀徐风。
本来听见手下回报,徐风不在岛上,涂山顿时大失所望,示意手下杀了眼前这二人。可是听见李言成自报家门,他立刻制止了即将下杀手的黑衣人。
“正是家父!”
李言成这胖子一见有门道,运足了丹田气,声如洪雷,就怕对方听不清。
“你们不要乱来,本公子父亲是少府长史,天子近臣,家弟乃是天机三公子之一,王文远。”
一见李何名号就能让对方迟疑,王文清也不犹豫,表明自己的身份。
“哈哈···来人,给两位公子松绑。”
涂山笑道,眼中的希望之火再次燃起。身为大皇子得力干将,镐京权贵之间的明争暗斗,他自然烂熟于心,也知道这二位都与徐风都大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且看他们这狼狈模样,多半也与徐风脱不了干系,说不准也会知道徐风的去向。
“在下王文清,敢问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去掉蒙头黑布,王文清环顾四周,发现他在铁甲巨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神色,知道对方来历不凡,也不敢托大,抱拳客气道。
“王公子客气,小人涂山,我家主人姓刘。”
涂山同样抱拳回礼,言语客气。在大周朝廷混事,除非斩草除根,不然王文清这样的公子哥最好是不得罪。朝廷局势瞬息万变,说不准哪一天,对方一个折子,就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不知是大公子,还是三公子。”
王文清神情一滞,再次打量了涂山一伙,见对方都是修为高深之辈。再则他们的主子姓刘,又有这般实力,他瞬间就明白了涂山话里的意思。
“自然是大公子。”
涂山笑呵呵的走上前去,在王文清耳边低声细语。同明白人办事,可以少去很多顾虑。
与此同时,茫茫大海之上,有一艘小船随波逐流。
船上,柳玄英正跟小姑娘黄裳生着闷气。
这个小丫头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跟了她一路,直到出海后才发现。
“柳姐姐,柳姐姐你不要生气了吗?镐京真得很闷吗?我就出来透透气,保证不给你惹麻烦。”
黄裳摇着柳玄英的手臂,一个劲地求饶。可柳玄英余气未消,转过头去,根本不理她。
“姐姐,女人生气会变老的,咱们不生气了。”
黄裳见状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小脑袋搭在柳玄英的肩头,开始撒娇。
“真拿你没办法了。”
柳玄英一把推开古灵精怪的黄裳,道:“跟着我也行,但你要说话算数,不给我惹麻烦。”
“姐姐放心,小裳最乖,最听话了。”
黄裳一脸窃喜,使劲的点点头,然后道:“那姐姐也答应小裳不生气了。”
柳玄英委婉一笑,眼前的小姑娘就像她的妹妹一样,她怎么会真的生小姑娘气呢,只是海外世界充满了危险,她不过担心小姑娘的安危。
“小裳就知道柳姐姐最好了。”
黄裳兴高采烈,扑向了柳玄英。
紫禺山,后山一口幽泉旁,盘膝坐着一个小道童。
小道童天真烂漫,但他身上的气势如高悬云端的天人一般,万法不侵,凌驾大道之上。有他存身天地间,万物拜服,一念即天意。
此刻,小道童双眼死死盯着深不见底的泉水,不知道想些什么。
山间寂静,似花鸟鱼虫也禁声不语,不敢打扰他的冥想。
这时一缕清风拂过,小道童缓缓开口,“王长恨死了,如果那人也死了,这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清风中,青衫读书若隐若现,他看向小道童,道:“天子想他活着,我也没有办法。”
小道童勃然大怒,“霸秀剑意不下山,他必死无疑。”
“道兄如此自信?”
青衫读书人走出清风,在小道童对面坐了下来。
在青衫读书人坐下那一刻,有风拂面,有蝉鸣,有飞鸟,也有花香入鼻。
忽然泉水叮咚作响,小道童沉默不语,青衫读书人则微微一笑。
泉水逐渐平静,古井无波似一面镜子,光可照人。水面上映衬有一道虚影,一颗七叶树,树下盘坐一老僧。
青衫读书人道:“老禅师您也来了。”
“真佛慈悲!”
老僧唱诵佛号,道:“该来的终究来了,但是想要的却一去不返,可悲!可叹!”
“哼!”
小道童冷哼一声,道:“当年那件事就是你须弥山牵的头,那时也不见你有这么多感慨。怎么现在后悔了?是不是太晚了。”
老僧神情如旧,淡淡道:“诚如道友之言,从那孩子出生之际,老僧就后悔了。不然也不至于受困心魔,在七叶树下修行至今。”
小道童义愤填膺,不满道:“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如今你们一个念旧情,一个佛法慈悲,难道贫道就是天生的坏人。”
青衫读书人和老僧同时陷入沉默。
清风时而柔和,时而急促,吹拂水面荡起一阵涟漪。
小道童继续道:“装聋作哑!你们这是欺负贫道年幼吗?”
青衫读书人凑了过去,笑道:“我记得咱俩好像是同年。”
“你···懒得搭理你。”
小道童无语,他一脸无奈,长叹一声,再次道:“天子尚且不论,但霸秀剑意该如何处置?”
“贫僧还有事,先行一步。”
老僧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泉水叮当作响,水面虚影消失不见。
“出门着急,家里炉灶上好像还炖着肉,这个问题道兄慢慢想,恕不奉陪了。”
清风吹拂,青衫读书人来之从容,去之匆匆。
幽泉旁,小道童神情错愕,突然他站了起来,指着天空,跳着脚骂道:“你们两个王八蛋,满嘴的仁义道德,现在出了事情,跑得比兔子都快,呸,真他娘的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