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老侯爷去世后,那些姬妾没了人撑腰,老夫人不用再担心因为自己想要讨回公道,会使得自己膝下儿女的前程被老侯爷苛待。
她一纸状子将那些庶子和姨娘姬妾告去了衙门,可是造成了好大的轰动,等案子判下来,更是满京哗然!
除了养在老夫人膝下的三个庶子和两个庶女,其余的庶出不拘男女,还有他们的姨娘,一大半都被判了刑,打了板子。
接着,老夫人在娘家人的陪同下,捏着衙门判下的文书,把老侯爷给出去的家财通通收了回来,她还把自己膝下的孩子单独排行,至此,彻底同那些人撕破了脸,断开了本就不存在的情分。
这场子从头到尾找的,连已经出嫁的姑娘都被波及到了。
她们后不后悔,老夫人不知道,也不关心,反正她舒心极了,快乐极了。
而罪魁祸首老侯爷,老夫人她不是不想告,而是人已经死了,世人惯有的想法,认为死者为大。
——他都死了就算了吧,和一个死人还计较什么!
——人死债消,你这样不依不饶的,也太难看了!
——你教出来的孙女我们家可不敢娶/你这么强势你家的孙媳妇肯定难当!
她当初放出告亡夫的风声后,比这更难听的话都听过。
虽然她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打算告死鬼丈夫,不过是以退为进,想让府尹将那些妾室庶子刑罚判的重一点。
当初他们的判决出来后,世人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死鬼丈夫纵容的吗?不,他们知道!
不光知道还骂他糊涂没人性,可自己真要将丈夫告上公堂,他们反倒嫌自己不够大度。
头脑清醒立场坚定的人是少数,更多的人是秉行谁弱谁有理。
其实就像他们说的,人都死了。他们以为自己听进去劝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因为死了,告了也惩罚不了他,因此她根本就没打算告他。
他要是现在还活着,也不是不能告一告,反正孩子们都大了,也成家立业了,掣肘不了自己了。
至于年轻的时候和离,她想过,可是她没把握带走几个孩子,大儿想都不用想,婆母就不会答应,二儿,女儿和收养的几个庶出,虽然不得看重,但想带走颇有难度,尤其是几个庶出,和离了她就没有了立场去管。
死鬼丈夫可不是没有能力的闲散侯爷,他在世时是戍边大将,有权有势。
自己娘家虽说不比侯府差,但碾压不了他,无法彻底压住他,孩子就带不走。
最重要的是,死鬼丈夫虽然不待见自己,却看重大儿这个嫡子,早早就请立了世子,自己要是走了,他肯定要续弦,大儿就成了最危险的那个。
哪怕她能狠下心不管收养的几个庶出孩子,可她抛不下大儿。
好在自己比他活得久,仇也报了,至于同死鬼丈夫的恩怨,只能等百年后去地底下算了,谁让他命太短呢。不然,很该让他老了老了体会一把跌到泥里是什么滋味。
想起往事来到底有些意难平,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哪里不好了,让他那般厌恶。
难道他求娶自己的时候,没有打听过她的脾性吗!婚前几次见面也是和睦的,甚至婚后也心平气和的敬爱过几年的。
想不通啊,他的人心易变,却耽误了自己一辈子。
“倘若当时没有孩子就好了,君既无情我便休,我堂堂穆国公嫡女……”
何至于寥落一生。
“姑娘,别想以前了,想想现在,您要是愿意,现在给他戴几顶绿帽子也来得及。”周嬷嬷语出惊人,大有撺掇她“为老不尊”的意思。
当然了,不是让她二嫁的意思,二嫁算什么绿帽子,咳咳,面首啦!
自家姑娘就是心太软,但凡能狠下心不管收养的几个庶出,带着二老爷和大姑娘和离归家……剩下大老爷那边,确实不太好办——
可以直接剪了老侯爷的第三条腿,让他不能再生嫡子。下药没法儿一劳永逸,难免有漏网之鱼。
但这样也可能会引起他的逆反心理,拼着不要嫡子,而对大老爷出手,更有可能扶已经生下儿子且身家清白的妾室为妻。
毕竟,当时的律令规定,是允许在男子无妻的情况下,扶妾为妻的,只是再醮,婢妾,昌优等身份的女子,哪怕被聘为妻,也是不能受朝廷封诰的。
而没有诰命在身,出门交际会被本该是一个圈子的夫人们排斥。
但,谁知道老侯爷会不会在意这个呢,万一不在意,那大老爷可能会被夺去世子之位,就成了肯定。
老夫人一噎,哼了一声,“我都什么年纪了,他要是活着,我同他打完官司和离后,再这么做也不是不行,可他都埋到地底下多少年了,我就是做了他也不知道,何必呢。”
或者当年他死了自己就这么干,也可以。
可隔了这么些年了,再冷不丁来这么一出,可就成了谈资了。
“要是他没早死,该多好啊!”
这个年纪了,他退下来了,孩子们却正值壮年,再来一场官司彻底把他砸倒,他就是想插手孙子孙女的婚事都没办法,怎么就死了呢!
老夫人越想越气,喊了丫鬟进来让她去打听一下,那几个被叫进府里的庶子惹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自家。
应当不会吧,当年的事儿闹得那般大,有血缘关系也改变不了彼此是仇人的局面。同自家一起在河东的这两个,没有大仇,但也不亲近。
她记得当时他们的姨娘虽没入罪,却是被打了板子的。
周嬷嬷也跟着担心,自家姑娘这一辈子够苦的了,老了老了,可千万别再生事端了。
顾邵叫了随从进来,堵了孙不赞的嘴把人拖出去,关到旁边的空房子里看着。
新被带来的大老爷的两位庶兄,顾邵没有问话的打算,小喽啰而已,之所以把人带来,是想让齐大老爷处理家事。
齐大老爷此刻也深怨亡父,也不知到底是他那半血脉不行,还是他教的不行,亲近他的几个庶兄弟,就没个成器的。
可偏偏往日虽无来往,如今牵扯到一桩事里,却不能置之不理,一旦事发,这罪责比起陌生人各论各的,他们几个因这血缘,只怕更容易被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