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韩太太从淡云院出来,三太太着马婆子送她出府。
韩太太此行还有目的未了,寻了个理由,打发了马婆子,又向府中的丫鬟问路,奔暖风院来了。
彼时沈暖玉午睡才醒,让馨香把古筝拿出来,她预备去书房练习。
这时听见外面巧萍的说话声,“是韩太太!您怎么有空来了,快请进屋。”
沈暖玉睡的有一点懵,坐在椅子上,反应了一会,才想着是不是韩老歪的媳妇过来了?在这里,除了韩老歪的媳妇,她也不认识旁的姓韩的哪位太太了。
等人进屋,见果然是了。
忙站起身来,相请:“韩伯母怎么来了,快请进来。”又让馨香去沏茶拿果品招待。
“才打安怡居来,问了丫鬟,说正好顺暖风院的路,就过来瞧瞧三奶奶。”韩太太笑着。
沈暖玉心想安怡居和暖风院,两个地方顺路么?
韩太太说话间打量沈暖玉,就发现距离上次宴会才几日,这沈氏的形景大和当日不同。
当日消瘦的一眼便能看出病容,如今调养好了,匀匀称称的鹅蛋脸,白里泛着粉,皮肤细的跟刚剥了皮的鸡蛋似的,水眸细眉,小嘴翘鼻。
看形景是才睡醒,呼吸浅浅,脸上连脂粉都没涂,大有一种勾人儿的娇慵模样。连她个女人都忍不住一看再看,又何况正是年轻气盛,处于断不了女人年纪的平西侯呢。
“瞧伯母说的,我当小辈的,您过府里来了,原本应该过安怡居问您好的。”
“三奶奶快别这样说,外道不是。”韩太太笑起来,坐在巧萍给搬来的圈椅上,称赞沈暖玉:“才几日不见,三奶奶越发的光彩照人了。”
沈暖玉这几日照镜子,也发觉出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
想来是心态好,府里的饮食又好,在这种高压的生活环境里,愣是长了一二两肉。
“我们奶奶做的梅饮子,韩太太尝尝看。”馨香给韩太太端来了杯。
韩太太听梅饮子几个字,心里就咯噔一下,回想起起老太太生日宴那日,着实是被永福郡主生的掌上明珠捉弄了一番,落得个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不过沈氏可比她可怜多了,作为千娇百宠,姥姥疼,舅舅爱,奶奶宠,爹爹惯的高家小大姐的继母,各中滋味,怕是不太好受吧。
“伯母尝尝吧。”见韩太太听到“梅饮子”几个字后,脸上瞬间闪现出来的表情,沈暖玉笑了。
是想到那日被高家小珍珠捉弄了的事吧,说来,两人还有一同患难,同尝梅饮子的经历呢。
韩太太点头接过杯,微抿一口,本没抱着梅饮子好不好的期望,是沈氏亲自做的,好不好喝,不都得出言夸赞么。
不过尝了一口,发现是真挺好喝的。又禁不住喝了两口,小半杯就没了,“还真好喝,这是怎么做的呢?三奶奶把做法告诉我,我回家也学着做!”
“就是照着食谱书做的,伯母要喜欢喝,让馨香把上头的做法誊抄下来,您回去试试。”
“那岂不是要劳烦馨香姑娘了。”说着,韩太太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馨香,不细瞧不知道,一细瞧,发现沈氏身旁这大丫鬟也是有模有样的,打扮得体,性格文静,说话和气,很难得的一个人。
估摸着也得有十八九岁了,看样子沈氏极其给这丫鬟体面,想来是默许了这丫鬟当平西侯的通房了吧。要不然平西侯能这般消停,府里连个妾室也没有?
这年头,哪个男人能只有一个女人。提拔起在娘家带来的陪房,这样想来,沈氏也算是识时务,顾大体。
“瞧韩太太说的,麻烦什么,奴婢这就找来做梅饮子的方子,抄给您,您带回去。”馨香笑着说。
韩太太连连摆手:“姑娘快别劳动,只说说这梅饮子是哪本食谱书上写的吧,我着人到书坊里买一本回来也就是了。”
沈暖玉才想说书名,就见馨香在一旁笑了起来。
韩太太不解。
“京城里的书坊虽多,可这本食谱书,韩太太就着人去书坊里买,也是买不到的。”
“这怎么说呢?”韩太太给面子,笑着往下问。
馨香往沈暖玉坐着的方向看了看,见自家奶奶也带着不解,一副等着她往下说的模样,就暗叹了一口气。
要这会儿,有人说,以前和她朝夕相处,自小长到大的奶奶走了,现如今这身体里换了另外一个人,她都有点相信了。
怎么能在一夜之间,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将从前种种,大事小情全忘了呢……
“这书是我们老爷当年手写下来的,并不曾着人刊印过,整个齐国里也只有这么一套。”馨香解释缘由,怕提起老爷,自家奶奶心里难受,余光看看沈暖玉,却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到忧伤。
所以说昨日看的食谱书,是原主的父亲,那位连中三元,超级学神一般级人物——沈段泽留在世上的绝笔书。
怪不得昨日翻看时,见有些书页上有晕染过的痕迹,是泪痕么?
“原是这样啊。”谁成想一本食谱书还和已故的沈大老爷扯上关系了,韩太太余光看了看沉思不语的沈暖玉,知道捅了马蜂窝,赶忙转移了话题。
“……家里霖哥儿不是被吏部调派到工部了么,多是不适应,工部王尚书又忒是个严厉的,谁的面子都不给,只买侯爷的仗,三奶奶是侯爷心尖上的人,就看在咱们娘俩好一场的份上,和侯爷提提,让王尚书宽待霖哥儿些个吧。”韩太太终于步入正题。
沈暖玉心想这韩老歪的媳妇还真高看自己,“朝廷上的事儿,我不大懂,再有伯母您是知道的,哪个男人不忌讳内宅妇人叉手朝廷上的事的。”做出副为难的表情。
韩霖被调到工部,受王尚书苛责?沈暖玉想起那日在安怡居,老太太发话让高寒冷安顿韩霖,当时高寒冷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这事沈暖玉帮不上忙,也不想趟浑水牵扯进去,但还是好心提醒韩太太道:“侯爷的脾气秉性,伯母有所不知,有些事,不和他说还好,一和他说了,反倒适得其反了。”
胡编乱造起沈大少爷乡试回常州考的事,“当日我和侯爷商量,说是让哥哥在京里考吧,长途跋涉回常州,哥哥身体怎么吃的消。侯爷听了,当时就义正言辞的说,是哪的户籍就回哪里考,要都找人托关系,这世道规矩,国家纲常秩序不都乱了,不容人置喙一句的。”
韩太太听完,惊出一身冷汗出来。敢情现今霖哥儿在工部受的这些罪,有这么个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