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
北魏的夏季多雨,他们刚刚出村子就下起了濛濛细雨,刚开始很小,随后雨越下越大,所有人都被浇成了落汤鸡。回到城里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们手忙脚乱的带着徐雪殇和受伤的同伴下了马,直奔他们住的院子。
“兰姨……”云离的声音仓促中带着焦急,司兰因为担心他们整晚都是和衣而睡,乍听到喊声不对立即翻身下床,鞋都没提就点起烛火出了卧房,直奔他们而来。“云离,你受伤了!”司兰见到云离简单包扎的伤口还在渗血,一阵心疼。“快!”她打开了徐雪殇的房门,放好灯笼罩才发现没有徐雪殇的影子,“主子呢?”明渊从暗一怀中接过徐雪殇,司兰见她脸上一片苍白,惊的捂住了嘴巴。她的主子出去时还活蹦乱跳的,怎么才几个时辰的时间就成了这副样子?“暗一,让大厨房烧水,顺便给大家熬些姜汤。”暗一点头,“是!”他们头上的雨水顺着头发、脸颊、衣衫都流了下来,整个屋子泥泞不堪。
“兰姨,你给她把湿衣服扒下来。”明渊指挥司兰,司兰脑子一片空白,耳朵嗡嗡直响。郡主就剩下这一条血脉了,主子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她被云离推到了徐雪殇身边,颤抖着双手扒下徐雪殇的外衣,里衣,鞋袜。明渊和云离则背过身去,一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个将一口袋的东西扔到了一边。紧张的气氛不断蔓延,明渊跑出去进到自己的屋里取药,司兰看着主子胸口的伤,那箭居然离心口只有两寸多,而且箭头似乎更宽,看样子还很深,她不禁热泪盈眶,金疙瘩掉个不停。
云离紧张的握紧了手,明渊取药回来,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托盘上还盖了件衣服,他一把扯下扔到一边,有些别扭的看向徐雪殇。不是他心存不敬,实在是这伤处临近她那微耸的双峰,这男女有别他多少还是有些顾及的。司兰给他让开地方,紧张地看着他给徐雪殇消毒,徐雪殇人在昏迷中,身子本能的抽动,明渊更是紧张到了极点,他拿起小刀将徐雪殇伤口处发炎的地方割下,每割一下徐雪殇的身子都疼的抽动一下。“云离、兰姨,你抱着她!”明渊吩咐,司兰抹了抹眼泪,顺势抱住了徐雪殤的双腿。明渊转头看向云离,“用力摁着,别让她动!”云离机械的点头。他给云离让开位置,云离别扭的坐在床上,抱着徐雪殇滚烫的身子,心中一片悸动,可更多的是担心。伤口已经感染,明渊割了两刀,徐雪殇疼醒了,她微微睁开眼睛,见他们都在心里踏实下来。“明渊,你下手快些,别磨磨唧唧的!”她声若蚊蝇,实在是太疼了,疼的她都觉得恶心起来。“别废话!”明渊此时比她还难受,身上除了雨水就是汗水,这该死的贼老天偏偏在她身上有伤时下雨。最可怕的是徐雪殇居然发烧了,真是要命啊!
“主子,你若疼就咬我吧!”云离将手臂递到徐雪殇嘴边,徐雪殇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一刀又是一刀,徐雪殇疼的没办法一口咬住了云离的手背,云离皱着眉头,强自镇定牢牢的将徐雪殇固定在怀里,司兰都不忍心看了别开头去,主子可是她从小心肝肉似的疼到大的,这刀子割在主子身上比割在她身上还疼,眼泪再次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徐雪殇的被子上,终于发炎的地方全部割除了。
明渊洗了手,拿起一根针,纫了泡在药水里的线走向他们。“我要给你缝针,你忍着点!”明渊有些于心不忍,看着徐雪殇因为疼痛而满是汗水的脸庞,徐雪殇点头。司兰趁机先给徐雪殇擦了擦汗水,随后又压好她的下半身。明渊闭了闭眼,一咬牙,狠心开始缝针,徐雪殇疼的全身都在发抖,云离紧紧抱着她,与她呼吸相闻。昔日那清清凉凉的香气此刻混杂着雨水、汗水、血水的味道,该死的让他着迷。可他知道主子不是他能肖想的,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我不要难看的疤痕!”徐雪殇咬牙强调,女人哪有不爱美的,怎么容许身上有丑陋不堪的疤痕呢?明渊点头,“知道,这里会多只蝴蝶!”徐雪殇微微颔首,明渊再次下针时徐雪殇咬上了云离的手背,云离猛的警醒,他不能再想了,他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小倌馆的小倌,若不是主子救他,他早已经是一抷黄土了。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是因为伤口疼,是被自己心中的绮念给吓到了。
徐雪殇的忍耐力真的已经到达了极限,再次疼晕了过去。缝完线,一只蝴蝶图案出现在徐雪殇的心口旁,像是天然长在那里似的。明渊拿起纹绣用的东西,在伤口上加了色,一只展翅的蓝色蝴蝶映入他们眼帘。暗一换了衣裳端着三碗姜汤走进来,看到云离从床上下来,腿一瘸一拐的,司兰为徐雪殇整理起了被子。暗一扶了云离一把,“喝碗姜汤吧!”云离端了一碗,坐在案几旁喝姜汤。明渊执笔刷刷写了张药方给暗一,“去咱们的药铺抓药!”暗一点头,明渊端起姜汤一饮而尽,入口的辛辣呛的他咳了两声。“你们都去泡个热水澡吧!水该烧好了!”司兰好心相劝,他们扔下碗,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去。
“云离,一会儿我去给你上药!”明渊停在云离房门前,云离应了一声:“好!”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已经摆好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木桶,他脱下衣裳跳了进去,溅起一串水花。他的左手手臂上有两处箭予的擦伤,泡在水里后感觉一阵疼痛袭来。右手的手背上又有两处咬痕,一处比一处厉害,可他看着那咬痕脸上却浮现了丝丝笑意。想起在那条阶梯上徐雪殇拉了他一把才让他幸免于难,而主子自己却受了伤,心中的暖意更甚。他活了这么多年,除了主子,没人这样真心待过他。他一头扎进水里,泡了一阵,换好衣衫时,明渊也一身清爽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伤药和纱布。“若不是我,你们都不会受伤,更不会搭上暗卫的性命。”他走近云离,坐在他对面,云离无奈地看着他,“再有下次主子不杀你,我也揍死你!”明渊见他一头秀发披散着不觉眼中闪过惊艳之色,“男人长成你这样,真是祸国殃民!”云离白了他一眼,他就祸国殃民了怎么着?
两人较了一阵劲,明渊拉过云离的手臂,细心的为他擦着药,“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明渊?” 云离觉得好奇,说他是官可他一身的痞气,说他是民他又不可能,他很纠结,不敢与明渊交心。明渊手一顿,随后如常给他撒上金疮药,“你听冰疙瘩说的?”云离不想将徐雪殇扯进来,扳过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四目相对,“我只是不想跟你做敌人!三年了,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可我总是看不透你。”若不趁他此刻心怀愧疚问上一问,怕是又要再等三年。明渊给他裹好纱布,一圈、两圈、三圈……“总之,我不会害你们!”明渊只能说这么多,他怕一旦身份曝光,他们就只能是仇人或是连仇人都不如,他贪恋他们给他的温暖。所以,他选择隐瞒,多些时间跟他们一起,哪怕到最后结果还是一样。“主子也这么说!”云离此话一出,明渊心头一震,眼睛不自觉的湿润了,他声音哽咽地开口:“果然没有白交她这个朋友!”
正房,徐雪殇被司兰灌下了一碗退热药,看着她烧的红扑扑的小脸,司兰一阵心疼。她抚摸着徐雪殇的眉眼,一阵后怕:“主子,咱们不报仇了好不好?兰姨怕失去你,怕的要死!”司兰坐在她身边,拧着泡在冷水中的帕子,叠好后放在徐雪殇的额头上,“主子,雪楼不能没有你,司兰也不能没有你!”可昏睡的徐雪殇一句都没听见,她只是做了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还是那个小小的身躯,徐梅带着杜俊生、杜俊伟在一片桃花林中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杜俊伟是鸡妈妈,护着徐梅这个鸡宝宝,“母亲……我抓到你了!”杜俊生笑着追他们,追了许久杜俊伟和徐梅像是有意让着他,被他抓到了。“母亲!”徐雪殇跑了过去,可她就在他们眼前他们却看不到她,“母亲!”“大哥、二哥……”徐雪殇慌了,他们为什么看不见我呢?她又急又累,最后崩溃的大哭着,哭的很伤心,嘴里还喊着他们“母亲!大哥……二哥……”她哭了好久好久,待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时,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她的发顶。她闻到了熟悉的香味,那是母亲身上的味道,她抬眼看向徐梅,徐梅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用帕子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徐雪殇紧紧地抱着她,哭着唤她:“母亲……”徐梅流下了眼泪,心疼地看着她,“凝儿,好孩子!母亲和哥哥们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徐雪殇摇头,她不敢答应她,一旦答应了她,她不见了怎么办?“不……我要母亲……”徐梅突然失去了耐性,一把推开她,面上尽是怒色,“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徐雪殇刚要解释,徐梅突然向远方飘去,徐雪殇慌了神,嘴上不住的喊着“母亲……别抛下我……母亲……”她迈着小短腿追向徐梅消失的方向。她追呀追呀,可再也看不到徐雪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