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从逸然斋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苏澈正站在抄手游廊里头,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
陆衍轻笑了一声,迈步往苏澈那边走了过去。
苏澈看他出来,又看他直接就往自己这头来了,开始还觉得有些不自在,可是想了想他虽然现在是自己的兄长,可是以后就是自己的妹夫了,自己这个当舅兄的有什么可怕的。
他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胸膛,昂着头迎着陆衍走了过去。
陆衍自是不知道苏澈这一番的心路历程,只走到他面前,习惯性的开口问道:“你这是有事要与我说?”
苏澈听了陆衍这惯用的严厉语气,方才那满肚子的勇气瞬间就散了个干净。
他干笑了两声,又往逸然斋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问道:“妹妹与兄长都说了些什么?”
陆衍瞥了苏澈一眼,似笑非笑的应道:“你这是又做了什么心虚的事儿,竟是要在这里堵我了?”
苏澈闻言又干笑了两声,又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搓了搓手,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陆衍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罢了,这里总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去你的书房可方便?”
苏澈带着陆衍来到了他的书房。
说是他的书房,其实苏澈平日里很少往这里头来,倒是谢萦,无事的时候会过来寻一两本书来看。
陆衍进来的时候,谢萦站在博古架旁边选书,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苏澈显然也没有想到谢萦会在这边,便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与兄长有些话要说,你去准备些茶水点心过来。”
谢萦脸蛋红扑扑的,看似恭顺的应了一声是,却在经过苏澈身边的时候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苏澈也是觉得有些委屈,他平日里跟兄长这样随意惯了,哪里还记得自己院子里还有自家媳妇儿了。
陆衍也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等到谢萦出去之后,这才略带歉意的笑道:“平日和你随意惯了,倒是忘了你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了,方才冲撞了世子夫人,你代我向夫人配个不是。”
苏澈却是大咧咧的摆了摆手道:“萦儿也不是外人,你日后跟漫漫成了亲,这走动起来也是常事。她倒不是看到你不自在,她是在怪我没有提前说一声,兄长你不要放在心上。”
陆衍轻笑了两声,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随意的在一旁的太师椅中坐下。
苏澈也在他身边坐了,等到小丫头捧了茶水点心上来,又将人都赶了出去,这才有些迟疑的开口说道:“兄长与漫漫,可是说的父亲的事情?”
陆衍手执茶盏轻啜了一口,这才斜眼看向苏澈:“你在那回廊里头等了我这半天,难道不是为了这件事?”2018
苏澈干笑了两声,掩饰般的拿起茶盏喝了两口,这才又看向陆衍:“其实,我也没什么事……”
陆衍却是根本就没有看他,只径直盯着自己手中的杯盏,缓缓开口说道:“这辽东的事情,师父都与我说了,你又何必瞒着。”
苏澈闻言,呼一下站起身来,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声音也不由得抬高了几分:“太公怎么能这样,他明明说这事儿只与我一人说过的。”
陆衍心中翻江倒海,可是面上仍旧是一派淡然:“我是师父的弟子,也算是师父的半子,自然算不得是旁人了。”
苏澈完全没有察觉到陆衍这是在套他的话,他气呼呼的坐到太师椅中,双手抱着胸冷声哼道:“我就知道,太公和我说这事儿就与我一个人说是骗我的,我当时就想,骆大哥和兄长你都是他的得意弟子,他怎么可能会瞒着你们二人呢。”
陆衍却挑了挑眉没有接话,只继续小口小口的喝着茶盏里的茶水。
苏澈却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收也收不住了:“早知道兄长你也知道,我就早一些找你来说话了,好家伙,这些个乌七八糟的事儿憋在肚子里,我别提多难受了。”
陆衍淡淡的嗯了一声,模棱两可的问道:“伯父现在如何了?”
听到陆衍问起自家父亲,苏澈的声音一顿,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开口说道:“到我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
陆衍的手指微微一僵,不动声色的将茶盏放下,这才压着声音继续问道:“没什么大碍吧。”
“嗨,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些皮外伤,不过就是父亲终究是年纪大了,这伤口的愈合能力远不如从前了,这才拖了这么久。”苏澈靠在太师椅里,声音也显得有些压抑,“我原本想着再照顾他几日的,可是骆大哥偏在那个时候到了,紧接着圣旨便到了,无法,我便只好回来了。”
说到骆知行,苏澈这才猛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陆衍:“倒是我糊涂了,骆大哥跟我说过,说是兄长您要他亲自走这一趟的,若是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因由,又怎么会请了骆大哥来保我。”
他说着,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脸的憨笑:“瞧我这脑子,这么重要的事儿竟然给忘了个干净。”
陆衍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他手指微微颤抖,面上却仍旧是一片温和:“我是听说皇帝同意了你回京,怕你这期间会有什么意外,这才特意叫师兄回去的。”
苏澈想起那个被人围猎的夜晚,一时间也是心绪不平:“祖父当初真是看走了眼,竟捧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心狠手辣的人坐上了皇位,若是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被朝中众臣知晓了,这天下定然就乱了套了。”
陆衍微微抿了抿唇,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果然,皇帝之所以这般急着要将苏家赶尽杀绝,果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拿捏在苏家人的手里。
如今看来,苏老夫人定然是知情的,那么苏家分家,苏澈在京赋闲,这也不过都是苏老夫人想要保重苏家血脉顺势而为的。
那么,将漫漫嫁给他,就不单单是为了避免漫漫入宫,而是,罪不及出嫁女。
陆衍突然感觉,自己前世如同白活了一般,这平静之下的潮涌,自己竟是丝毫都没有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