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时,墨锦城就看见楚嫣一个人坐在石桌旁她的手中拿着一本书,低着头坐在那里看书。
柔和的晨光给她镀上一层金黄,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地耀眼,墨锦城蓦地想起当年初见的那一眼。
他们两个人站在水流湍急的河边,他因为父母之事想要投河自杀,可是他却说他只是想要来散步,可谁知这个心细如发的小姑娘竟然一眼就看穿他拙劣的谎言。
小姑娘身上穿着一件华服,眉眼间是灿若星辰的笑靥,她说,“小公子,想要死很容易,但是想要生却很难,是生是死事实上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那匆匆一面是他们的初见,也是他们的终点。
他曾经想过要在临安寻找那个小姑娘,可是等找到那个姑娘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之后,彼时,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她则是青楼里供人玩乐的红倌儿。
……
墨锦城的脚步很轻,走到楚嫣身边时本想要用手去捂住楚嫣的眼睛,可是却正好对上楚嫣那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夫君”
墨锦城在楚嫣的眉宇间落下一个吻,他如今庆幸的是,他们这是双向奔赴的爱情。
“阿暄想让楚相成为高堂,帮助他坐镇,阿暄告诉我,楚相怎么说都是他的亲生父亲。”墨锦城伸手将楚嫣揽入怀中,“你觉得如何?”
“兄长觉得开心就可以啊”楚嫣仰头对着墨锦城露出一个笑容,“而且我觉得兄长也许是别有深意也未可知,我们从小就和楚航不甚亲近,关系也没有那么好,外祖没有被流放的时候,他们夫妻之间就已经很不好了,更不要说外祖被流放之后,楚航又第一时间内休了母亲,再加上时常赵氏和李氏的挑拨,母亲后来也就郁郁而终……”楚嫣埋在墨锦城的怀中低声啜泣着,“墨锦城,赵氏的事,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虽然上次被他们逃了,但是谁能保证下一次他们还能如此幸运,除非他们有其他国家的庇护。”
“这件事黑市应该已经去调查了,主要是凤瑾禾的势力遍布九国,想要调查到这样一个组织很容易,更不要说这个组织在江湖上不入流,狡兔三窟,总有一天会找到他们的大本营。”墨锦城说着抬手揉了揉楚嫣的脑袋,“最近觉得如何?高太医时常来给你请平安脉,他总是说你思虑太重,娘子,你到底在思虑何事?”
楚嫣抬头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最后却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墨锦城想也不想的就在楚嫣的唇瓣上落下一个吻。
楚嫣埋在墨锦城的怀中,轻声道,“夫君,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还是忙着朝堂上的事情就好。”楚嫣抬手抚上墨锦城的脸颊,“而且你的身子更重要,如果你倒下去了,我该怎么办?”
“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墨锦城说完就在楚嫣的眉宇间落下一个吻。
就在楚嫣想要去小憩的时候麝月就前来告诉她说娇娇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寻她,楚嫣自知如今不在公主府,娇娇想要见她也比较难,虽说有皇贵妃的令牌,但是在见到娇娇之后,楚嫣又把自己准备的令牌递给了她一块。
“何事?”楚嫣说着就给娇娇倒上一杯茶,“瞧着你眉眼间的神色,似乎有喜事?”
“我的人今日跟着江姨娘,似乎发现江姨娘有了身孕。”娇娇看着楚嫣神色平静地开口,“不过这个孩子应该不是相爷的孩子,而是外面那个男人的孩子。”娇娇端着面前的水杯小呷一口,“太子妃,这件事该如何是好?”
娇娇顿了顿之后继续开口,“江姨娘既然是带着目的来到相府的,那不如我们趁着这个机会除掉江姨娘,这样一来府上剩下的人也就比较少了。”
“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便是。”楚嫣看着娇娇眉眼间带着笑意,“不管你是凤姐姐培养出来的人,还是沈公子培养出来的人,但是你能来到这里,就说明你是有勇有谋的。”
楚嫣说着就把面前糕点的盘子推到了娇娇的面前,“所以相府现在的事完全可以你自己做主,你想要做什么?怎么做,亦或者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全都可以帮你担着,只要你放手去做就可以,不用特地的来寻我。”
楚嫣拿着手中的杯子碰了一下娇娇手中的杯子,“只要你早点完成这件事,说不定还能够早点回到赵国呢,况且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着沈公子吗?”
娇娇的脸一下就红了,她看着楚嫣赶紧解释道,“太子妃,你不要误会,奴家自知配不上沈公子,况且沈公子是有心上人的,只是奴家不明白为何沈公子不愿意自己去照顾阮姑娘,而是非要撮合她和其他人在一起。”
娇娇迎着楚嫣的那双眼睛继续开口,“太子妃,你有所不知,沈公子其实早年的时候就陪在赵帝的身边,算得上是赵帝的开国功臣,就连赵帝自己都说如今赵国能有今日全都亏了沈公子,可是这些年来沈公子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就连凤姑娘都说沈公子的身子亏损的太厉害,他最多只能回到三十岁……”娇娇说着说着就掉下眼泪,“沈公子明明那么喜欢阮姑娘,也算到了阮姑娘的每一步算计,可为何总是让六殿下去出头呢?这样一来,阮姑娘何时能够看见这一切都是沈公子做的啊!”
娇娇说到后来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太子妃,你说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傻的人吗?人人都时候沈公子聪明,可奴家倒是觉得沈公子就是一个痴人。”
“我倒是能够理解沈公子为何这样做。”楚嫣抬头娇娇心平气和地开口,“娇娇换作是你,你喜欢一个男人,但是你的寿命只有三十年,你和她在一起了,你们成亲了,可若是你死了,往后他的日子又该怎么办?”
“你试着想一想,如果沈公子和阮姑娘在一起,他们相爱、成亲,父亲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可沈公子三十岁的那一天却去了,你说往后阮姑娘该如何活下去?她是选择殉情还是选择苟活呢?”
楚嫣又将目光落在身边的墨锦城身上,脑海中不知想到哪些事。
“选择死亡很容易,可是在经历过那样的美好的事情之后,想要独自活下去却很难。”
楚嫣前世之所以选择自杀就是因为不想要再次听见那样的流言蜚语,可是她却忽略了墨锦城的想法,也许墨锦城根本就不在意她的身份,根本就不在乎她是不是出自风月场所,墨锦城想要的恐怕就是和他在一起的。
可到最后她还是辜负了墨锦城的一番心意。
所以说选择死亡很容易,可是在她死后,墨锦城却又要一个人痛苦地活在世界上,这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
楚嫣握住娇娇的手,“沈公子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又怎么舍得让阮姑娘以后独自一人活在世界上,他之所以选择当幕后的那个人,撮合她和六殿下在一起,不就是为了以后有人能够陪着她吗?”
娇娇觉得楚嫣说的话有道理,她记得好像当年沈初墨的确是说过同样的话,那个时候凤瑾禾都拿沈初墨没有办法,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人呢?
娇娇站起来对着楚嫣盈盈一拜,“谢谢太子妃开导,奴家好像明白了很多事情,太子妃请放心,相府的事情都交给奴家,奴家不会让太子妃失望的。”
得到楚嫣的笑意之后,娇娇才起身告辞,看着娇娇远去的身影,楚嫣伸手直接就抱住了墨锦城的腰身。
“墨锦城如果我死了,你如何一个人活着。”楚嫣埋在墨锦城的怀中闷闷的开口,言语中却透着几分愧疚。
“我当然会跟着你一起殉情。”墨锦城在楚嫣的耳边低声呢喃。
所以楚嫣死了之后,他用了一天的时间安顿好所有的事情,就以逆天改命的方式来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仅仅十岁的他身上。
“傻瓜。”楚嫣埋在墨锦城的怀中闷闷道,“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世界上,我明明知道你不在乎那些事,可我却无法接受那些流言蜚语,当初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楚嫣一边说一边哭着,“墨锦城,你原谅我好不好?”
“那估计你要和梦里的那个我说了。”墨锦城故作轻松地开口,可是却握紧了楚嫣垂在身侧的手,“既然你和我道歉了,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地代替梦里的那个我原谅你了!那就罚你一辈子留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楚嫣抬头看向墨锦城松了一口,却还是点了点墨锦城的鼻子,一脸宠溺地开口,“贫嘴!”
楚嫣调整好心情之后,觉得有些想要睡觉,就准备拉着墨锦城一同前去休息,可谁知却接到了另外一个消息,狄太傅亲自来到东宫对着他们两个人跪下来,还说希望他们救救狄莺。
墨锦城赶紧上前扶了一把狄太傅,“太傅赶紧起来,发生何事?你细细说来?”
“今日坊间不知如何传言说是莺儿不是清白之身,还有人说她怀孕流产是个不祥之人,如今她谁也不见,就连少师她都不愿意见,老朽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求助你们二人了。”狄太傅看着墨锦城和楚嫣眉眼间带着几分倦色。
“太子殿下,太子妃素来和莺儿交好,老朽知道这样说有些大逆不道,可老朽真的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狄太傅说着就叹口气,“这个孩子娘亲去世得早,自己从小在乡下长大,又遭遇了之前的那些事,如今和我们也不甚亲近,老朽真的不知该如何补偿这个孩子。”狄太傅说着就垂下头,一脸丧气的模样。
“我现在就随太傅一同去看看狄莺姐姐。”楚嫣看着狄太傅宽慰道,“你放心,我与狄莺姐姐素来交好,以后她也可能是我的嫂嫂,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前去规劝她。”
楚嫣又和墨锦城说了几句话之后,才跟着狄太傅一起离开,一路上楚嫣都在思考狄莺和凤瑾暄之间的关系。
她不知道狄莺在担心什么,明明都已经是凤瑾暄的妻子,可如今她却连凤瑾暄都不见。
抵达太傅府时狄莺的院子时,楚嫣就见到凤瑾暄的身影,凤瑾暄也在得知消息之后赶到这里,可谁知狄莺竟然不见他。
“小嫣儿你来了。”凤瑾暄上前一步开口道,“莺儿如今也不见我,你帮我劝劝她,等到吉日到了,我自然上门下聘,我会用最隆重的方式将她娶回府。”
楚嫣看着凤瑾暄笑着点点头,“暄哥哥你放心,我会好好规劝未来的嫂嫂,你就不用担心了。”楚嫣拍了拍凤瑾暄的肩膀,“这样吧,你进宫陪着夫君,与他说说话、聊聊天,也帮助他处理一些政务,这几日我就宿在太傅府,好好的和嫂嫂说说。”
楚嫣也不给凤瑾暄开口说话的机会,而是继续开口道,“你有所不知,我和狄莺姐姐年少便相知,我了解她,我也会劝说她,你不用担心,也不要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楚嫣又将目光看向一边的狄太傅和狄老大,“太傅和大人放心,我会好好地规劝狄莺姐姐,不会让她做任何的傻事。”
看着转身离开的楚嫣,凤瑾暄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小嫣儿,你告诉她无论发生任何事,她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我也不会纳妾,我会和她一生一代一双人。”
听着凤瑾暄的话,楚嫣笑着点点头,眉眼间染上笑意,“暄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如实转告嫂嫂的。”
楚嫣看了她们一眼之后,青栀就带着楚嫣向狄莺的院子走去,狄莺的院子在太傅府的东院,因为当家主母死得早,所以如今整个东院都称得上至狄莺的院子。
当她被小丫鬟引着见到狄莺的时候,就看见狄莺坐在秋千上,她坐在那里手搭在两边的绳子上,她的周身好像蔓延着无边无际的孤寂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