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天一直认为,除了烟消云散之外,这世界上应当是没什么能吓得住鬼了。
但是,他发现自己又错了!
谁说鬼就不害怕的?
特么的,这大半夜的深山老林里哭得幽幽寂寂,凄凄惨惨,居然还带着点回音,搁谁不害怕?
当然,害怕是一回事,弄清楚事情又是另一回事。
陈小天可不希望自己在修炼途中,耳边还有人在哭丧。
是没什么杀伤力,但是闹鬼啊!
走出小屋,他侧耳细听。发现这哭声似乎来自落枫山高低两座山头的中间谷地,十天前,他正是在那片谷地找到了当成书桌的那块青石。
那片谷地多竹,沿着山坳还有一口清泉沿着谷地蜿蜒出山,与落枫山的漫山红叶相比,多了一分幽寂。
鬼元散入周身,陈小天循着哭声飘了过去。
随着距离拉近,哭声也越见清晰,陈小天听出来了,是女人的声音。
不过……这哭声的自带回音并不因距离拉近而减少,仍旧幽幽寂寂凄凄惨惨。
陈小天心头略有明悟。
是了,五天前我在忙着整修小屋屋顶的时候,好像听到山坳那边敲锣打鼓唢呐呜呜地响,莫不是……有人死了给埋到这了?所以,这哭声,十之八九,是同行?
嘿!这下可好,弄不好我得多出一邻居?
循着山头飘下山坳,远远地一眼就看到谷地半山坳新土翻开,立着一方崭新的石碑。哭声确实就是从这新坟中传出的。
夜色下淡淡云雾如烟似水飘渺在枝叶草丛间,随着凄凄惨惨的哭声,一阵阴风卷过,黑云遮住了皎月,一直呜呜嚎着的林中老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闭嘴不叫了……场面顿时就阴间了起来。
倏然,哭声戛然而止。
啊这……
陈小天飘在半空,迟疑了,心里头开始隐隐发毛。
“你……是……谁……”
一片死寂中这突如其来的飘渺声音说不出的阴森诡异,从那崭新墓碑一角缓缓冒出一个披头散发,一身素白的女子,一眼看去和贞子一模一样,偏偏此时山中老鸹还猛地鸹了一嗓子,当场把陈小天吓得头都飞了!
是真的飞了起来!
唰地一下,从脖颈往天空蹦出了近一尺高。那单独飞起的脑袋还龇牙咧嘴地脱口而出。
“我了个去……”
“诶……诶诶……我头捏?”
失去脑袋的身躯双手往脑袋原本的位置挥了几下,连忙手舞足蹈地去接落下来的脑袋。
脑袋是接住了,鬼也掉到了地上,偏偏距离那座新坟还不远。
好不容易把脑袋重新安回脖子,伸手抻了抻,拍了拍,确定这家伙不会再突然离家出走后,陡然想起这短暂瞬间被自己下意识忽略的事。
啊!这!
我怎么落地上来了?诶?等等!这好像是那座新坟旁边啊……
当想起这事时,只感觉脑后阴风阵阵……
这不是形容词,是陈述句!
眼角余光就看见自己肩头两边垂着两披阴森森的黑长直秀发……
“我的娘啊!”
陈小天撕心裂肺地嚎了一嗓子,再次分头行动……
身躯往前蹦了出去,脑袋留在空中……
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原地滚了两滚,恰好脸朝上地停在一袭白衣脚边。
蹦出去的身躯这才后知后觉地扭回身,干巴巴地对着离家出走的脑袋,一付想去捡脑袋又不敢上的样子。
“你……也…是……鬼?”
那女鬼垂着两手,垂着头发,垂着头……总之,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垂着的,嗯……当然,某个部位例外……咳咳……总之,她一直幽幽寂寂地垂在原地,幽幽寂寂地拖着老长回音。
陈小天好歹算是从惊魂中回过神,毕竟,自己也是鬼,没道理怕她,于是,掉在地上的脑袋干巴巴地道:“那……呃……那什么大家都是同道中人……那啥……我……我能捡回来吗?你退后几步……”
等到白衣女鬼往后飘了数尺,陈小天这才小心翼翼地捡回脑袋,然后直接就飘了起来。
嘿嘿,我有少阳体,能飘十多尺,你可飘不起来了啊!够不到我了啊!
再次将脑袋安回去,陈小天扭了扭脖子,气得指着女鬼跳脚:“这位大姐!你就不能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再出来啊?你不知道鬼吓鬼也会吓死鬼的吗?”
“为什么你能飞这么高?”披头散发的女鬼一边木然地开口一边直直地飘了上来。
“喂……喂……说话就说话,别……别过来啊!”
如果鬼有冷汗的话,此时的陈小天一定是满头冷汗,下意识飘飞数米,见对方停在距离地面大约三尺距离就不再往上飘时,这才稍微平复了思绪,开口道:“鬼和鬼是不一样滴!大姐,你应该是刚刚从身子里出来不久吧?这会的你只是一缕残魂,如果没有肉身的羁绊,一阵风就能把吹散了,我嘛……”
陈小天刚想说我是鬼修,又拥有奈河玉心,当然和你不一样。
转念一想,立时想到萧玉衡写在正心锻灵术上的第一句话。
‘鬼修之法乃逆天而行,可以让人无惧死亡,其中利害关系太大,何况吾辈鬼身不容于世,连灭杀吾等的借口都不需要,所以万万不可泄漏分毫,否则,便是神州之大,也无方寸立锥之地!’
想到这,陈小天将那些话吞回肚子里,转口道:“我已经离体很久很久了,自然能飞这么高。”
“你……没有亲人吗?”
亲人?
陈小天闻言忍不住就是一阵恍惚,半晌,苦笑摇头:“如果有亲人,我就不会是孤魂野鬼了,所以,你哭个啥啊?我连个亲人念想都没,我都没哭,你还有亲人心念着记挂着,有什么好哭的!”
不料,这句话一出,这白衣女鬼又幽幽寂寂凄凄惨惨地哭了起来。
这哭得陈小天头皮紧一阵松一阵地,难受至极,忍不住叫道:“别哭了,你这哭得鬼都要打哆嗦啦!有什么伤心事就说出来嘛,憋心里老哭着,还能把伤心哭走了不成?”
“我……是哭我那苦命的夫君啊……”
得,一出痴男怨女的戏码?
陈小天心下想着,示意女鬼继续说。
随着幽寂阴森的倾诉,间或断断续续的阴森哭声,在陈小天鬼身都泛出鸡皮疙瘩之时,总算是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简单来说,这似乎是一起有些离奇的冤案。
至少,按白衣女鬼祝小红的意思,就是一起冤案。
冤在哪儿呢?
祝小红本是离落枫山两里地祝家庄的一户人家,家里祖传做豆腐的吃饭手艺,传到祝小红爹娘这一辈,眼见就要断了香火,家里就祝小红一个女儿,本没奈何,想从同宗族中过继一个继子来延续香火,一时间也没谈成,恰巧就在这年寒冬,家门口躺倒了一名过客,将之救活后才知道,这位名叫梁少平的少年家中爹娘过世,本欲投奔落霞关的远亲,却被无情赶走,寒冬腊月又冻又饿,晕倒在祝家庄,险些就命丧黄泉。
待梁少平身子养好之后,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愿意留在祝家当长工,不用钱,只管一顿饭就成。这一来二去的,祝小红与梁少平看对眼了。再加上祝家爹娘就挺喜欢这个踏实勤劳的少年,于是乎,梁少平就入赘到祝家,尽管在外梁少平受尽祝家庄白眼,在内,小夫妻俩仍旧过得和和美美。
本来,日子若是这么过下去,也算是好事。
但是,这世间最不遂人愿的,就是人生。
前几日,梁少平偶感风寒,不宜见风也不宜近水,做豆腐这事儿就交给祝小红了,待得回家之时,梁少平一早就下厨做了几样祝小红最爱吃的菜,不料,一顿饭才吃了一半,祝小红就中毒了,心悸眼晕,连庄里大夫都没来得及赶到就已毒发身亡。
事发,祝家庄的人本就看不起梁少平,指责梁少平毒死祝小红图谋祝家祖传秘方,尽管祝小红的爹娘不愿相信,但,面对女儿的尸首,痛心疾首之下,将梁少平扭送县衙,仵作验尸后确认是中毒而死,在其中一样小菜中发现毒源,证据确凿,梁少平被捉拿下狱,判了个秋后问斩。
陈小天摸了摸鼻子。
女人都这么感性的么?这么相信她夫君?自己都死了还坚信夫君是被冤枉的?
心下想着,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祝家姐姐……恕我多话啊……不管是不是被冤枉,但是,可以很确定一件事,那菜里确实有毒!对吧?你也确实是吃了菜之后才毒发而死的,对吧?为什么就不能是他下毒害你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祝家姐姐。”
“不……小平是真的爱我敬我,我能感觉到,这是骗不了人的,而且,当时那盘小菜,我夫君也是吃了的!如果当真有毒,为什么夫君也会吃菜?”
陈小天无语地道:“就不能先吃解药吗?”
“那是蛇毒!”
“蛇毒?不是有抗毒……呃……”陈小天正自不屑,脱口而出的抗毒血清说了一半陡然发现这是神州,并不是地球,也不存在那什么抗毒血清。
如果是类似于银环蛇这种剧毒,那确实是没有什么解药。
等……等等,不对啊!
蛇毒这玩意如果单纯是吃进胃里,只要口腔牙齿没问题,胃也没问题,那蛇毒就相当于高蛋白营养品了!怎么可能毒死人?
想了想,陈小天开口道:“你有没有蛀牙?口腔破风?或者,有没有心口痛?胃心痛?”
白衣女鬼沉默了,幽幽地看着飘在半空的陈小天,好半晌,才幽幽地道:“心口痛是有些,吃得少了吃得多了,便有些疼。”
那就是了!
“你家夫君也有心口痛?”
一番问询之下,发现梁少平身体好得很,从嘴到胃,没有任何问题。
哟……这梁少平这么厉害的吗?居然连蛇毒能吃都知道?我是承接了陈家洛的记忆才知道这事的哎?
祝小红幽幽地道:“其实我爹爹早就将祖传秘方教给夫君了,说什么为了霸占秘方,根本不可能。”
那这倒有意思了,莫非是外头有女人?
一番询问,陈小天越发觉得这件事有些离奇,想了想,仔细确认祝家庄确实没有修行中人后,决心前往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