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遗憾(三)
讲真的,苏逸有些懵。
他很不明白,明明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怎么偏偏武功这么好,就连轻功也是好的不得了。
苏逸一路被凉月带下了山去,直到双脚落了地,他还是有些懵,看着凉月简直想要痛哭流涕拜她为师。
要是自己也有这么好的功夫,哪里还能被那些人给欺负到这种地步?
“喂,喂,回神了回神了,到了。”凉月心想这人莫不是发烧烧坏了脑子?怎么一路上光盯着她发呆出神儿,难不成已经成了个傻子?
苏逸不知道凉月心中怎么想他,只是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村庄,问道:“这里就是桃花镇了?”
“难不成还能骗你?你自己过去看看那石匾上刻的字。”凉月伸手指了指一旁的一块石匾,示意他自己去看。
苏逸果然去辨认上面刻着的字,尽管石匾经受风雨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脱落模糊了,但根据大体轮廓,还是能够辨认出来,上面刻着的三个大字正是“桃花镇”。
“走吧,先把你送回去再说。”说着,凉月伸手去扶他。
苏逸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故作紧张又无辜道:“前面怎么那么多人?”
凉月见他一副紧张的样子,便对他的动作没有多想,只是安抚道:“放心,没事的,今天是我们这里的庙会,一年一次,很是热闹。每年不仅会有桃花镇的人来参加活动,就连别的地方的人为了凑热闹也来这里过节,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不走大路,走小路。”
“还有小路?”苏逸挑眉,“那就走小路好了,碰不到人,安全。”
凉月点头同意,便带着他走了小路回去。
一路回了凉月家里,一回去才发现,家里来了客人,此时正热闹着。
“娘,娘。”凉月喊了两声,见没人出来搭理她,便放心了,看来今天这客人是来对了,连爹娘都没时间搭理她,那她带着苏逸回来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被发现不了。
于是她带着苏逸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关好了门才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来。
苏逸见鬼一样盯着她,心想她莫不是一路上累傻了?
“你笑什么?”苏逸不解。
凉月又笑了两声,才道“开心就笑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只是心情好而已,今天是庙会,爹娘一定忙着准备出去游玩,而今天又来了客人,他们一时脱不开身,也就没空管我了,我就随便怎么玩,爱去哪里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怎么能不开心?”
见苏逸还站着,凉月连忙招呼他坐下,又心情颇好的哼起了小曲儿,一副开心极了的样子。
苏逸忍不住好奇问道:“真有这么开心吗?平时你的爹娘管你管的很严吗?”
“唉也不算是了。”凉月幽幽的叹口气,忽然郁闷道,“就是我娘她很烦人,明明她自己手笨不会绣花做女红,偏偏叫我去学,还专门请了绣娘来教我,一想到一整天都要坐在那里无聊的绣花,我就一个头两个大,烦得要死。”
苏逸轻笑出声:“哪有姑娘不会绣花的?你娘大概也是希望你能做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淑女,也许是用心良苦呢?”
凉月却连连摇头,显然不敢赞同他的话。“不不不,那简直是噩梦,什么琴棋书画,我是样样不会,也不感兴趣。叫我学那个,还不如叫我去死呢。”
苏逸眼里含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这副哀怨的模样居然有些可爱。
“行了,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接贺兰。我回来之前,不许擅自离开,懂?”
“知道了。”
苏逸连忙应了一声,目送她出去,而后才又站起身来,四处走动着观察她的房间。
与他所见过的那些女子的房间都不同,凉月的房间里没有那些诗词书画还有屏风之类的东西,甚至连花瓶都没有,倒是墙上挂着的各种武器不少,各种匕首各种短刀长剑之类的,她这里简直像是一个收藏馆。
苏逸慢慢的看着,越看越觉得心里欢喜。尽管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这是到底在欢喜什么。
连胭脂水粉都没有,这个小姑娘,到底还是不是个姑娘家了?
直到看完了一圈,苏逸才重新坐下来,满目深思。
一个寻常农家的女儿,却是武功高强喜好收藏武器,难道丝毫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吗?
他正望着桌上的茶杯出神儿呢,门忽然被推开了,抬头一看,却是贺兰自己进来了,身后也不见凉月。
“她人呢?”苏逸问道。
贺兰显然是有些激动的,立即回道:“当然是去陪客人了!你可能不知道,没关系我和你说就是了,今天她家里来的客人是来提亲的,提亲的唉!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长的好不好看。”
苏逸却是一愣:“提亲的?向谁提亲?”
“当然是别人向小月儿提亲啦!不然还能和谁,和你吗?”贺兰仿佛看白痴似的,瞪了一眼苏逸,接着道,“我可告诉你,你就呆在这房间里不要乱跑哈,不然被她爹娘发现了,不仅小月儿要受罚,连我也要一起被牵连的!”
苏逸点头点头:“放心,没事儿我不会乱跑出去的。”
贺兰看他一眼,似乎在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在说谎。见他目光凛然,丝毫没有躲闪之意,这才放下心来,悄悄出了门去偷听热闹了。
苏逸却耐不住站了起来,也跟着出了门。
他方才可是只说的没事儿不会出去,可没说有事儿不出去,现在他想要去看看凉月到底在和谁见面聊天,这恭敬算是正事儿了,所以,他出门来是有理由的。
贺兰趴在门缝上听的正起劲儿,忽然门被从里面打开,她的整个身子一下子便没有了支撑点,一时不慎,居然就这么摔了进去……
天哪……满室寂静中,贺兰简直要捂着脸哭了,多么丢人的事情啊,怎么全都叫她给碰上了?
而苏逸就藏在某处亲眼看着她摔进去,摇头暗道,这姑娘怕不是个傻子吧,连偷听都不会藏好了,怪不得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房间里,凉月的爹娘秦氏夫妇一脸惊讶的看着突然摔进来的贺兰,不过碍于还有别人在场,没有立即说什么,而秦氏则是拿眼睛看凉月,示意她赶紧去把贺兰给扶起来。
只是不等凉月起身去扶,门口那人却动了,对着坐在地上的贺兰伸出手,似乎还憋着笑问道:“你没事吧?”
他就是今日和父母一起来向凉月提亲的人了?
贺兰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他,人倒是长的不错,气度也不差,似乎也是能配得上小月儿的?
不不不,但是随即,贺兰就略带苦恼的摇了摇头,看着这个人,她却总不自觉的想起那个苏逸来,总觉得还是苏逸和小月儿在一起画风更搭一些。
“你没事吧?”那人见她居然盯着自己愣起了神儿,一张小脸上表情多变,最后还略带苦恼的摇了摇头,这是有事还是没事儿?于是又问了一遍。
贺兰这才回过神儿来,“啊”了一声,也不用他扶,直接自己跳了起来,而后便拔腿想跑。
不过还是晚了半步――“贺兰,过来。”凉月不紧不慢的叫住她,还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她过去坐。
贺兰想哭,于是可怜兮兮的回过头去看着凉月,充满了祈求的眼神好似在说,小月儿我错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偷听的!放我走吧呜呜呜……
“过来坐呀!”凉月又叫了一声,见她不动弹,只好亲自去拉着她走过去一起坐下。
贺兰只好随着她一起坐下,只不过始终垂着小脑袋,可怜巴巴的,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这时那男子的母亲才笑着开口问道:“不曾见过这姑娘,这是哪家的?长的是真水灵,也可爱。”
秦氏也笑着回道:“这是邻家的女儿,算起来也算是表亲,她和我家小月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谁也分不开谁,恨不得整日都要粘在一块儿,这两个孩子,可是最爱调皮捣蛋了,疯起来简直叫人头疼。”
“活泼些好,活泼些好啊!别像我们家平儿似的,性子虽是沉稳,可一整日下来根本不会与你说上三句话,要是不问他,他就什么也不说,也是闷的你心口痛。”
男子名叫周知平,别看名字不怎么样,但人长的还是不错的,眉眼温润,周身透着一股书生气儿,文雅,却不迂腐。
周氏的话实在是有些好笑,凉月也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而她旁边的贺兰也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下子连周知平都看着她,一脸不解,好像在问她,有什么好笑的?
贺兰连忙捂住嘴巴,求助似的看向了凉月。
呜呜呜,人家不是故意的……
好在凉月接收到她的求助信号,微微一笑道:“周家婶婶也不必过于烦恼,这不是来到了我们这里吗,那就尽管放心住下好了,明儿个起我和贺兰就带着周家哥哥四处转转,等熟悉了,带着他一起玩儿。保证不出半个月,他就喜欢主动说话了。”
周氏果然欣喜问道:“好姑娘,你这话可是当真的?你真的不嫌麻烦,愿意帮我照顾平儿?”
凉月点头道:“这是自然的。”然后又拍了拍贺兰的小脑袋,问她,“是吧贺兰?”
贺兰茫然抬头看她,啊?这怎么又扯到她身上来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见她这个样子,凉月便知道她一定是想歪了,便附耳过去,小声解释道:“这是来我家暂住的一个表亲,按辈分咱们该叫哥哥的。”
于是贺兰更加迷茫了,以眼神询问她,难道不是来提亲的吗?
凉月无语,干脆不和她解释了,歪在椅子上表情很是无奈,怎么办,自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好朋友智商不够用,好叫人伤感。
秦氏含笑道:“如此,那这事儿便算定下来了,你就尽管放心,别的不说,就我家小月儿那彪悍的如同强盗一样的脾气,定不会叫知平受了欺负的。”
凉月很是无奈的看着自家娘亲,这么损她真的好嘛?
于是周知平暂住秦家的事儿便被敲定了下来,生怕凉月会反悔似的,周氏夫妇在告别前还特意将周知平给留下了,说是有凉月她们照顾着,也放心。
等送走了周氏夫妇,凉月这才松了口气似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权当疏松了一下筋骨。天知道,她坐在那里听着他们互相客套有多无聊,但必须还得在那儿陪着,简直就是折磨人的酷刑。
贺兰揪着她的衣角小声追问着:“真不是来向你提亲的?只是来暂住的?就像苏家那位一样吗?”
凉月干脆赏了她一个爆栗,都懒得解释了,只伸着懒腰边往回走边道:“信不信随你了,反正就是这样,你想的太多了。”
提亲,还嫁人?
凉月无奈摇头,她都还没想到这一层来,贺兰倒是胡思乱想开了,幸亏中间叫她听了一耳朵,不然还不知道这丫头会误会到什么地步去。
不是提亲啊?那这样,小月儿是不是就先不用嫁人了?是不是还能和以前一样,带着她一起去玩儿?
贺兰的脑袋里装满了这些其实根本不用纠结的问题,可偏偏智商不在线,就这些无聊的没有一丝价值的问题,她愣是纠结了半天。
直到凉月都进了院子,她才想通了,连忙拔腿跑了过去,又兴冲冲的缠着凉月出去玩儿了。
周知平就这么住在了秦家,当天由贺兰带着他出去逛庙会,而凉月则是和父母打了声招呼,简要的说明了苏逸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秦氏只是微微一愣,继而便点头道:“这样也好,他被你救了,也是缘分。”
凉月探究似的盯着自家娘亲看,心里则是在怀疑,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一句话就完事儿了?预想的责备呢?怎么一句都没有?这还是她亲娘吗?
……好吧严格意义上来说,还真的不是。
又听秦氏道:“今儿不是庙会吗?你别把人关在屋里不出来,带他去医馆看看伤,要是没什么要紧的,就带他四处转转,节日里图的是热闹才好。快去吧。”
凉月得了这话,才应了一声,果真回房间叫人去了。
而秦氏则是看着她的背影,面上浮现了一丝忧虑,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怕是苏家不会再来人了,如今就这么把他们的宝贝儿子丢在咱们这里,亏得他们也放心,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秦氏丈夫安慰她道:“不是说了吗,只在这里待上两个月就走,咱这里又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横竖有咱家小月儿在呢,你还担心什么?”
“唉你不懂,小月她是会些防身的功夫,可最任性,性子又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最容易冲动,我是担心她这两个月下来,真把那苏家的少爷当成自己人,到时候万一苏家少爷真有什么事儿,就是小月那护短的性子,肯定是第一个冲在前头。万一……万一真有个什么事儿,那可怎么办才好?”秦氏忧心忡忡。
秦氏丈夫闻言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不会有事的,那苏家少爷又不是住在咱们家里的,小月也用不着整日和他朝夕相处,到时候问问谁家接待那苏家少爷,打个招呼就是了。”
他虽然没有妻子想的那么多,可总而言之就一句话,那就是不让小月和那苏家少爷经常接触就是了,没有接触,就培养不出什么感情来。
秦氏抬眼看了自家的傻丈夫一眼,默默提醒道:“你忘了,负责接待苏家少爷的,就是贺兰家。”
秦氏丈夫:……
房间里,凉月刚推门进去,却发现没有人在,刚想要叫一声,却看到自己的床上,被子里,鼓起了一个大包。
她走过去,伸手戳了戳,被子里的人毫无反应,她只好伸手去掀被子,“你倒是不客气,这可是我的床啊,你不是有洁癖吗,怎么能随便睡别人的床,盖别人的被子?”
苏逸皱皱眉睁开了眼,显然被人吵醒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我困了,睡会儿不行?”说完又闭上了眼睛,还裹着被子转了个身,背对着她睡觉了。
“行是行,可谁允许你上我的床睡觉的?”凉月继续扯被子,想把他给弄醒。
苏逸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睡得香甜。
凉月见状,简直对他服气了,索性放弃了叫他起来。
算了算了,她心地善良,就当照顾病人,把床让出去好了。
凉月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这时,她才突然想起来,下山之前苏逸好像还发着烧来着,她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赶紧伸手过去摸摸他的额头,好烫。凉月立即皱起眉来,急匆匆出去了。
一直到了天黑,苏逸才悠悠醒来,身上出了许多汗,黏糊糊的很难受,身上的被子又沉的很,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不过出了一场大汗,身体倒是觉得轻松不少,连带着原本有些迷糊的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转头一看,凉月就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