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靖云蒻又一次梦见了先前的那个梦。
她梦见炮火喧嚣,周围是满目的红,将士们的残肢断臂,北逸轩就倒在血泊里,胸前是那把泛着冷光的长剑,他跪在被染红的大片疆埸里,战火连绵。
这样的梦太真实了,靖云蒻从梦中惊醒怔愣坐在床上的时候,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去消化这个梦,然后慢慢的才从惊恐中回笼,意识到那都只是一场梦,无论现下北逸轩的境况如何,但跪在地上口吐鲜血的北逸轩,是梦。
也正是因为这一场惊醒的梦,靖云蒻也难以入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挥之不去的北逸轩,笑的他,恼的他,还有各种各样只有自己见过的他,在脑中像万花筒似的反转回旋,让她一刻也不能安宁。
“罢了。”靖云蒻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撑着床醒了一会儿神,决定起夜去府里散散心。
灵沫近日里来受了惊, 这才刚醒,靖云蒻也便没让她守夜,外头的地铺上睡了个年轻的小丫头,大抵是太困了,已然睡得安稳极了,连靖云蒻从她身边经过都未曾察觉到。
她在府中绕了一会儿,又觉得实在索然无趣,夜里最是冷清不过了,将整座王府衬得更为寂静空旷,又无人同她搭个话,连抬头看个天上的月亮都让她心下又思念起北逸轩。
他还好吗?远在万里的他还好吗?
看着眼前皎洁的明月,靖云蒻不由得合起双掌,对着月亮闭上了眼,虔诚默念:“愿王爷平安无事,早日归来。”她在心中念完这一句,才算是放了心来。
辅一收回视线,靖云蒻心脏倏然一跳,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几步开外竟然站着戎夷的小皇子呼和浩!他在月下嘴角噙着点似笑非笑的笑意,五官又极具异域风情,整个人看起来都异常的诡谲。
“你在这干什么!”靖云蒻定了定心神,出声冷声呵斥。
这里是宣王府,他一个外族人,竟敢肆意妄为闯入此处,当真是把宣王府的人都当死人吗?!
呼和浩负手而立站定了脚跟,脸上仍是那副似笑非笑,不紧不慢道:“宣王妃,晚好。”
但靖云蒻被他这种态度吓到了,明知自己是宣王妃,还如此堂而皇之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冷着声音拔高了些音量,想让自己在外人面前显得有气势些。
“小皇子既然知道本妃是宣王妃,那深夜冒然闯入宣王府,那本妃是不是有理由治你的罪?”
“宣王妃哪里的话,本皇子哪里是贸然闯入啊——”呼和浩拉长了尾音笑了笑,抬步逼近靖云蒻,“本皇子分明就是蓄意为之,想要来见一见王妃呢。”
这样不害臊的混账话惹得靖云蒻的脸色更沉了。
呼和浩又往前走了两步,漫不经心道:“想来王妃也晓得,那日在酒楼本皇子便喜欢上你了,今夜前来不过是想带王妃离开这宣王府。至于宣王,本皇子还不知道他死哪儿去了,王妃又何必空耗自己的青春年华守活寡呢?是吧?”
“你放肆!本妃是这云海的宣王妃,腹中已然孕育着皇室的子孙,又岂是你能调戏的!”
闻言,呼和浩的脸色一变,微眯了眼睛看向靖云蒻,眼神里挑着轻蔑,明眼人一见便知他的眸子里按捺着不痛快。然后,他又不加掩饰的上下打量靖云蒻平坦的小腹,啧啧了两声无奈摇头。
靖云蒻以为他放弃这个混账念头了,正了正心神,继续道:“若是小皇子识相,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那本妃就劝你尽早离开这宣王府,不然休怪本妃对你不客气。”
呼和浩视若罔闻,权然没将靖云蒻的这番话放在心上,倒是颇为正经的语气道:“一个孩子而已,本皇子瞧着王妃未曾显怀,想来月份也不大,若是王妃在担心孩子的问题,戎夷什么药没有?本皇子替你流掉就是,王妃不必为此担忧。”
他说这话是咬着牙根说的,靖云蒻离他离得近,又因在清冷的夜中,竟然能听得出他话语并不像是开玩笑,而是隐隐动了真格。但凡若是应下了,按照呼和浩这种隐情不变的性子,便是亲生的孩子他都能亲手扼杀在腹中。
对此,靖云蒻开始有些紧张起来,她怕呼和浩不走寻常路,直接强行掳走自己,届时是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她下意识攥紧了衣角,然后踩着小步子往后退了两步,与呼和浩拉开距离。
呼和浩也不恼,看向靖云蒻的眸子又沉了几分,像是在计策着些什么。
恰巧,璇儿在外头疯玩了一天,一直到时辰实在不早了才归府,她向守门的小童子卖了个好,小童子抱怨了几句还是合着规矩开了偏门,璇儿便顺理成章溜回了府中。
而她经过正厅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长廊里靖云蒻正同一个陌生男子说话,提到什么离开,孩子。璇儿当下便警觉起来,躲在正厅里悄悄打听外头在讲些什么。
而呼和浩哪里是一般人,自打璇儿进入这府中,又蹑手蹑脚钻进正厅里时,这些都被他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的冷笑,然后步步紧逼靖云蒻。
从璇儿的角度来看,则是陌生男子与靖云蒻面向着贴得极近。
“你想要干什么!”靖云蒻呵斥了一声,又要往后退,呼和浩一把捏住她手腕,将她往自己的身前拉了一把,她不耐烦的挣开,“你休要动手动脚!你放开本妃!”
呼和浩轻轻笑了一声,从顺如流放开。
“王妃可是要好生考虑清楚了了,你若是在这王府待不下去了,不想独守空房守活寡,我倒是乐意至极随时带王妃离开,只是今夜时辰实在不早了,若是王妃还想见我,明日再约便是。”
这话说得极为暧昧,仿佛呼和浩已经板上钉钉了两人真有什么似的,靖云蒻不敢去细想其中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愣愣看着呼和浩脚尖一点,身子一跃便翻出了王府,当即才惊觉背后已然蒸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