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芙听他如此说,一时被他唬着了,正要赔笑。
那莫寒当即把果子一把抓了来,拾起一颗放入嘴里。自觉味美甘甜,入口即化,便说:“这果子叫甚么?倒是从未吃过。”
何月芙笑道:“既是山间的野果,自然没有名字,只是我每年都去摘一摘,解解馋也是好的。
今年忙着照顾你,一时间竟忘了,不如你给它起个名字可好?”
莫寒想了想,道:“这果子香味不似桃香,嚼在嘴里却像橘味。
却又比之更胜一筹,又掺了些梨子味,不如便唤它“百香桃”如何?”
何月芙细品此名,而后喜道:“这可好了,正合了这个味儿呢。”
莫寒又吃了几颗,何月芙忙道:“你可别多吃,通共就这么些了。
你若都吃完了,我还吃甚么?况且师父还没吃呢。”
莫寒白道:“那是你的事儿,我就不信那树上就这些了?
你在摘果子的时候,指定早用了好些,还嫌不够?
这些原是你欠我的,还不尽给我吃了。在这里讨价还价,可没这个门儿。”
一把夺过来,进屋里坐着吃,何月芙走过来笑道:“小祖宗,真是拗不过你。你便吃罢,我再去采了就是。”
莫寒道:“原该如此的。”
何月芙看他这样,只哭笑不得,遂回身出去。
这时莫寒忽地喊住她道:“你们打算甚么时候教我武功?你都唤我小师弟了。
若是不教我个一招两式的,我可不依!”
何月芙折回来道:“你少来这套!你才刚刚好转,每日虽能走路散心,却还不到学武习功的地步。
你放心,武功自有你学的。
又不急在这一时?
倘若过于求进而折损了身子,到时候又得劳烦师父为你治病。
你又得休养数月,岂不功亏一篑?还搭上自己,白吃苦不讨喜。
我可没那么多闲心为你上山采药,你的生死由你自己罢了。”
说着扭身就走,头也不回,莫寒暗知学武无望,又觉她所说颇有道理。
可如今这等日子,实在过得乏味。
心想自半月前见到那老翁来这里照顾自己,自此便未能得见一面。
救人者终归是那老翁,也不是这何月芙。
而且这姐姐说的是真是假犹未可知,须得同这老翁见上一面,当面问他,才算得知大致情况。
由是心中有了谋算,趁着那何月芙离山而去,便兀自往花亭走去。
渐渐地,满亭子所散发出的花卉之香,直如人间仙地。
令莫寒好生向往。
便愈走愈快,迈上阶梯,到里头坐下,靠在亭柱上。
斜身看着花圃内的各色花样。有叫得出名字的,也有叫不出名字的。
然自己年岁尚幼,只是闻着很舒,自不必多想。
思着自己还要见老翁,只略微歇上一歇。
便站起来往亭子的另一头走去。
下了阶梯,眼见前头有一座院子,便往那里赶。
站在院门前,见栅门并未锁,可随意进出,可这倒不合礼节。
毕竟这老翁救过自己,自己身子已然大好。
若不是他,恐自己现在还没法下榻行走,由是扯出口喊道:“前辈可在里头,我是莫寒。
今日来此特以感谢,还望答允一声,准晚辈进来?”
说了这些,也未见院子里头有回声。
莫寒再喊了几声“前辈”,依旧没有回应,索性兀自开了栅栏。
别过荆棘藤蔓,往院里走去。
只见门前一口布满苔藓的枯井,另有几只花鸡在踱步。
见生人到此,忙摆动翅膀奔到一边儿。
莫寒瞅了瞅,也便不顾这些。
走至屋边,见大门掩了半边。
遂凑近身子,自门缝往里头看。除却隐约瞧见几副桌椅并木桩子扫帚外,也没瞧见甚么。
莫寒推门而入,口里轻轻喊着“前辈”二字,一边慢悠悠走进门里。
外间大厅中简单一副围屏,对顶呈三角立住。
绕过围屏,只见正堂上顶一牌匾,上头写道:“莫失莫忘”四个大字。
再往左是游廊画布,几番前后里外各处看了,皆未寻到老翁。莫寒甚觉古怪,只好折返出院。
经花亭下阶往自己阁屋里走,恰逢何月芙急匆匆赶来,忙着问道:“你去哪了?让我一通好找!”
莫寒道:“我去前辈那里了。”
何月芙惊道:“你去那里干甚么?师父特地嘱咐我没有要紧的事,不可打搅他。
往常便连饮食起居都是师父一人自理,我可少有去那里。你怎地去了?可有见着师父?”
莫寒道:“师父并不在,我只是想拜访一下他老人家,反正闲而无趣。”
何月芙道:“这也属平常,师父时有外出云游。也不知他去哪游玩,是近是远,何时回来。
他也不常常和我说,有时会说,有时又不会说。记得那年我险些掉落山崖,便从那掉下去的。”
何月芙指着青石崖口,续道:“那时候师父不在,我唤了大概二三十声,最后还是这山里的雕儿救了我。”
莫寒惊道:“这山里还有雕?”
何月芙兴道:“有的有的,只是我只见过它一面而已,后头便没再见过了。”
莫寒若有所思,心想倘能得见一次,那可好了。
何月芙让他去歇着,捧了果子跟着他去屋里吃。
转眼又过去多日,莫寒忍不住又去花亭后的屋院里看了。然老翁依旧不在,莫寒有些落望,只回来坐着发呆。
一月飞逝而去,莫寒通共去了六回,一回也没见着。
这一晚彻夜难眠,忽听屋上有声,忙坐起身来,心里着慌。
正要开门去唤何月芙,然却听见一声:“你且一人出来,不必惊动旁人。”
唬得莫寒复躺在榻,抱被缩团。又一思转,这声音好似在哪听过。
回记那夜风雨之晚,也有老翁来屋。登时思起,口里颤颤地道:“你可是.....前辈?”
外头忽而安静,莫寒不知何故,忍不住好奇。
披着件紫菱风皮,往外走去。推门而出,走至外头。
左右未见一人,忽地整个人腾空而起。莫寒唬得左挣右扎,扭头惊看。
竟是那夜喂粥老翁,便急着道:“前辈....你这是...”
那老头带他上至屋瓦,落定身子,离他几步道:“你曾六回上我寒舍,意欲何为啊?”
莫寒惊惧之下,也不及问他如何得知,只跪下身来道:“在下莽撞无知,还请前辈恕罪。”
老翁捻了捻白须,笑道:“你且起来,我并没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要问你缘故罢了。”
莫寒稍后沉思,而后回道:“在下蒙老前辈救命之恩,未及答谢前辈,想当面给前辈磕头。”
言罢磕下头来,老翁忙扶他起来道:“如此自然不必谢了,一则受故人相托,二则你病象垂急,老朽岂能见死不救。”
莫寒道:“晚辈日后定会报答前辈恩情。”老翁道:“那便以后再说罢。”
又看了看莫寒,见他还有话说,便道:“你除却谢恩之外,可有其它事情要与我说的?”
莫寒稍加犹豫,道:“请前辈收我为徒,我愿随前辈学武!”
老翁道:“眼下你这病弱身躯,怎可任性妄为?”
莫寒道:“我已大好,但请学些武艺,望前辈首肯。”
老翁道:“许是你月芙姐姐不肯教给你武功是也不是?”
莫寒点了回头。老翁道:“既然如此,你何以不听她的话。
果然是少年心性,性子也颇急了些。你倘使这般坚持,我这里有十二门外功谱法,你拿去看看琢研。
有甚么不会的,直接问你师姐便是。”
莫寒听到这里,一时喜上心头,跪下身来磕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老翁又扶他起来说道:“功谱在芙儿那里,你同你师姐要就好,为师不多留了。”
说罢便点步飞起,转而消逝不见。
莫寒痴痴得望了许久,心想要是自己也能如师父那般来去自如。
神龙见首不见尾,那该多好。由此突地生了一个念头:“倘若自己轻功尚佳,可翻山越岭,来去自如。
那时若要下山,亲见山下大好天地,岂非游刃有余?”
由此笃定,日后若有机会定要习练上等轻功。
忽地意识到一件事,自己被带至屋顶瓦砾之上,又该如何下去才是?
师父怎生这般糊涂,也不将自己带回原地。
这会子左右不决,只好冲前头大喊道:“师父!师父!你还在吗?
徒儿还在这上头呢?烦请师父折回带徒儿下去才是!师父!!!”
喊了半晌,也没人可应。这时候屋下传来一声道:“你怎么在上头的?”
莫寒往下一看,竟是何月芙揉着双眼站在下面。
立马朝她急道:“师姐,你来得正好,快些把我弄下去。”
何月芙不解道:“你先告诉你师姐,你是如何在这上头的?不然我可不管你。”
说着便往廊内走,莫寒忙着道:“师姐休走休走,这是师父他老人家带我上来的。
然后师父走了,忘了把我放下来。
师姐你就行行好,帮帮我罢。”
何月芙听到这里,复走出来道:“你说是师父带你上去的?胡说!师父明明出去云游了。”
莫寒道:“师姐,我没骗你,真的是师父。不然你以为我自己有本事爬上屋顶吹风吗?”
何月芙转念一思,觉得有些道理,便点足一跃。
上至屋顶将莫寒带了下来,握着他的手,只觉凉寒得紧,忙急着道:“小祖宗,这么大冷的夜。你得赶紧进屋捂进被子里,不然可要冻坏了身子不是?”
莫寒打着寒战,与她一道进了屋子,安在榻上。
何月芙正要离去,忽想起一事,回身来坐在榻沿上问他道:“你说师父带你上了屋顶,我却不信。
他干嘛不进你屋里说话,费这些周折意欲何为?这里头定然有鬼,你今儿个必须从实招来。”
莫寒道:“好姐姐,夜深了,我明儿个再和你说罢。”
何月芙硬道:“不行,你得说清楚了,不然我可睡不着的。”
莫寒做个鬼脸,道:“我不告诉你,怎么你还能杀了我不成,到时候师父回来拿你的是问!”
何月芙嗔道:“好啊,你敢拿师父压我,我今晚就让你尝尝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