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就往馆外走去,老鸨只得屁颠颠赶过去为莫放开门。
莫放也就顺利出了迎湘馆,盘算着还是先回醉生楼再做计议。
走到一半,莫放又想自己方才就是从醉生楼出来的,由此遭了暗算。既然判定不是高婉派人所为,那必是江湖上的一些人物。自己未踏出京城一步,没见过江湖的一些刀法也属平常。
倘若真是江湖人想要自己的命,为保全自己,可决计不能去醉生楼安身了。
莫放想了又想,还是去距离临风台较近的一家回雁楼住宿为妙。
思罢当即动身,去那回雁楼,途经裁缝铺,莫放心想总要乔装打扮一番,自己的一身绫罗衣衫可是很招摇的。
于是走了进去,让店老板赶制了一身蓝布粗衣,又购置了一顶斗笠,冒充江湖人士,想必不会引人注目了。
待至回雁楼找了间上好的客房,就此安歇一夜。
竖日天明起榻,速速往临风台赶去。
到了台外,只见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那台上两人正一个使杖,一个使刀,一个是南土临安寺武僧,一个是默默无闻少年郎。
二人正打得浪尘滚滚,不相上下。
今日是第二场比试,这五十人恐怕又得来一场淘汰赛制。由此一来只留二十多人,不知明日是何规矩。
莫放眼望雕花楼,那红漆柱子边靠着的正是父亲莫云天,看他不与王公大臣对话,只一心留意台场四周,看来一刻也不愿怠慢。
只不知那副使冷厥所在何方,莫放此行一则为了知悉招武局势,二则却是为了探听七雀门捕快虚实的。
但他们向来隐晦善于藏身,而自己又身在明处,委实难以探晓。
莫放暗想这招武大会,朝廷所需的武才究竟为几位,又究竟要怎么比试才会作为选拔人才的唯一标准。
昨日举行庆功宴之时,他已问过一位得胜的江湖人,他也是云里雾里,并不知悉。
莫放才觉着甚是奇特,这比试的江湖好汉竟也不知赛制为何,倒有些好笑。
但他们却无半句怨言,莫放又问了另外几位,他们所说的也含糊不清,只是知道会这样一直两两比斗,但最终比到何等程度却是不知。
莫放现在越发疑惑,暗想须得得知此次招武的全部事项方可。左右扫了一眼,想寻到那户部侍郎张大人一问究竟,可是待莫放扫眼到那尚书大人身上时,却发觉他与好几个朝廷大臣在一起说说笑笑。
莫放并不好插嘴,又加以思转,莫放愈发觉得无计可施,反正眼前却是没处查探。只得等到本日招武结束,那张大人空下手来,晚间回到府内,莫放才有机会摸进府中查勘。
莫放眼观六方,始终察之不尽,探之不全。
于是趁众人全神贯注于临风台时,自己纵身一跃,飞至雕花楼顶,趴在屋瓦深处,只露出两只眼睛四下俯瞰。
待得确保周遭无虞之际,莫放发觉近处好几个地方都藏有蓝衫。
他们也是潜伏在屋顶死角,却不知莫放早已摸了上来。
莫放细细观瞧,推晓那必是七雀门中的捕快。这下可让自己逮着了,说什么也要去抓几个小子来逼问逼问。
莫放想定即动,刚要起身,却听到:“公子去哪儿呀?”
这一声可把莫放吓坏了,惊得他直要在瓦砾上打滚,那叫唤之人忙将莫放摁住,朝他急道:“三公子看仔细了我是哪个?”
莫放定睛一瞧,原来是蓝袍冷厥,莫放怒道:“你这混厮几时来的?干嘛吓本公子!”
冷厥压低声音道:“公子低声,不是在下存心要吓唬公子,只是在下靠公子这么近,公子都没发现。公子着这寻常淡衫,又戴着斗笠,在下自然要防范些了。在下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向公子打招呼吧!公子可怪不得在下了。”
莫放轻怒道:“你还敢拿本公子打趣顶嘴?!你快告诉本公子,你在这干嘛?”
冷厥道:“在下在这里自然是要保护临风台的安危了,公子来这里又是意欲何为?公子不是应该待在将军府里才是吗?”
莫放急道:“你管我!我爱去哪去哪!你别岔开话,我问你,你与我父亲为何改变计划,只从擎天谷调了五百兵士来这里?原先定的不是三千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冷厥眼不离临风,只道:“寒公子没同公子你说吗?这是临时变更的谋划,只因圣上无非是要更加亲民,不失天子威信,但圣上的安危总归是要顾全的。外加三千狱卫的调动何其烦难,不至于日日如此,故而苦思冥想这才决意如此。先抽调五百精干之士,来这里助援一番,待得最后一日圣上出宫,才将三千狱卫调出,凑成万人大军,既不失皇家威严,也能护卫周到。”
莫放颔首少顷,又道:“今日是第二日招武,这五十余江湖好汉聚在台上比试,岂不是又要淘汰一轮了?这圣上究竟要招纳多少江湖人士?这上北境讨贼军武之才甚是缺憾,今日比完留下来的就只有二十几人了,是不是明日圣上即会出宫,然后再观看比试,最终要留的只有十几人么?”
冷厥摇头笑了笑,道:“公子想岔了,这场比试可不是说谁输谁赢就能决定留谁不留谁的,你看台边那十几位评判官,他们都是曾经征战沙场的先锋或是将领,他们深知需要怎样的武才才可以真正帮助到我大梁。故而并非比试败了便一定不会被招纳,也不是比试赢了就一定会被招纳。总之,这些都是有讲究门路的。
至于到底要比几天比多少场,在下就不甚清楚了,这须得有他们每日呈报比试过程与判定结果交由圣上,由圣上亲自决定方可,也由圣上决定哪一日出宫,不过出宫那日必定是招武终结的那一日。
也就是说,也许他们会比试到只剩最后两人也说不定。也许他们还会举行加场赛,那些必输之人仍有机会上台表现自己。”
莫放听得一脸懵,捋了捋头绪,这才说道:“怎么会这样费事啊!向来不都是胜者为王吗?倘若那些胜了的无人问津,败者却被招揽,那些胜者又岂会拜服?”
冷厥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即便如此,选拔武才却是不可儿戏。皇家制定的规则不可侵犯,他们纵然一肚子怨言也当无济于事。”
莫放道:“如此行事决计不妥,这样不仅那些江湖人士不服,观战的百姓也不服啊!”
冷厥道:“朝廷会逐一解释的,我想最后一日圣上出宫,也会陈明一切的。此事就不劳公子操心了,不知公子为何这样关心这招武一事?”
莫放道:“废话!本公子身为将军府世子,自然要上心一些了。只是你们老是将我蒙在鼓里,真是让人恼火!”
冷厥笑道:“在下考虑不周,还请公子见谅,现在公子得知了这一切,可还有什么要紧事了?”
莫放道:“要紧事倒没有了,我看你这是要赶我走了呀,是嫌我碍你们七雀门的事了么?”
冷厥忙道:“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在下怎么.....”
他还没说完,莫放插嘴道:“好了好了,别装模作样了!这里太阳这么晒,我还不想待了呢,走了!”
言罢飞身而下,落于一棵杨柳树旁。
心想这冷厥所说应当是属实的,如此看来这回招武还不知要打到哪一日。
他仔细算了算,今日过后留下来的是二十几人,明日过后留下来比武的是十几人,后日便是寥寥数人,再然后也就没有比试了。
如此看来三日之内比试必完。
莫放再一思转,那冷厥说了,或会有曾经必输之人再度上台比武,这样的话又得加场,可就不止三日了。
莫放越发苦恼,只好继续盯着这临风台了。
直到今日招武结束,莫放才缓缓离去,他回至回雁楼,要了酒饭菜肴,好生吃了一顿。
他深知晚上要去知会高婉,所以不敢喝多。
还要藏匿行迹,以免被歹人顶上。于是莫放赶紧吃完饭喝完酒,酒足饭饱之后,这才舒张身躯,出楼闲步。
仍旧戴着斗笠,穿着淡衫。寻看左右没可疑人士,这才放心走路。
又拐进偏僻深巷,在里面绕来绕去,就是为了防止有高人跟踪,而自己并无察觉。不急于往迎湘馆走,是为了以防万一,力保周全。
而且眼下正值酉时,现在去迎湘馆报信多有不便,还是等到戌时再动身前往为佳。
就这样莫放在各处巷街兜圈子乱逛,虽然也没什么人跟踪他,但他好似自得其乐,一点儿也不嫌累。
酉时已过,莫放这才朝迎湘馆的方向走。
到了馆前,依然见富家子弟络绎不绝,莫放笑着往馆里行去。
老鸨瞧见一头戴斗笠,身着淡衫的不明之士走了进来。她虽不知这人的来路,但这样粗布简衣的必定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想必这身上也没多少银子,定是来骗吃骗喝来了。
于是上前拦住道:“这位大侠,我们这迎湘馆向来只招达官显贵,可不是您这样身份的人来得的,还请回去吧。”
那莫放并没展露身份,还是想掩人耳目,只道:“老鸨,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这馆子不接纳江湖人士吗?”
那老鸨笑道:“大侠别生气,我们这馆对大侠当然是没有成见的,只是大侠必是有一番武艺,您这就这么进来,我怕会招惹是非呀!”
莫放怒道:“你不就是怕我江湖人士穷酸样没银子给嘛!你看这是什么!”
说罢已取出一锭金子来塞给老鸨,老鸨见了登时喜笑颜开道:“都是老身不识贵人,大侠请进请进。”
莫放压低了斗笠前沿,随老鸨走了进去。到了馆内,老鸨笑道:“大侠不如先上坐,我这里有好姑娘可以伺候大侠,大侠要是使得不满意了,再和老鸨说可行?”
莫放道:“别废话了,我只要婉儿姑娘。”
那老鸨疑惑道:“大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婉儿姑娘的?大侠应该是第一回来这里的吧!”
莫放道:“婉儿姑娘的芳姿谁人不知呀?我就算没来这里也该有所耳闻,你还想瞒我?难不成婉儿给了别的客人伺候了?”
那老鸨心想这高婉向来曲高和寡,在这迎湘馆很少接客,并无多少人知晓,也没什么名气,怎地这人竟说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又问道:“大侠真的是第一回来吗?老鸨也没见过大侠呀!可否.....”
莫放急道:“你想干嘛?我说你怎么那么多话!我让你将婉儿送来你照办就是,信不信我拆了你这破馆!”
言罢捏出拳头来对着老鸨,周围客人姑娘登时没了声音,都战兢兢地看着这个粗布江湖人。
老鸨吓得腿软不敢动,只颤颤地道:“大...大侠息怒!大侠息怒!我这就去叫婉儿!大侠消消火消消火!”
莫放收了拳头,道:“这还差不多。”
老鸨急忙让一个姑娘先领着莫放上楼,她自去请高婉出来。
高婉正在后院,见老鸨急匆匆走来,便问何事。那老鸨急道:“婉儿姑娘啊,外面有一个江湖人士指名要你伺候,你快准备准备去吧。”
高婉当即拒绝道:“屈姐姐,我这里还有事呢!您让别人伺候他吧。”
那老鸨道:“不行的!来的可不是善茬,那可是会武功的江湖人啊!我们可不好得罪人家的。”
高婉叉腰道:“这江湖人士初来京城,该是来参加招武大会的吧,不去想着如何克敌制胜,反而来这烟花烟柳之地风流,这可真是让人作呕!”
老鸨道:“姑娘,你就别再抱怨了,赶快先救眼下之急,若去去晚了把那人惹急了,我这馆可就开不了啦!”
高婉没辙,只好随老鸨去前厅二楼,寻到那江湖人的客房,叩门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