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府后院的地牢里。
郑府尹如死狗般趴在地上,这里本是自己的地盘,一夕之间换上了楚王的人,就连自己在这里的家眷,也悉数被关了起来。
像府尹这样独掌一方大权的封疆大吏,若说朝廷对他们没有丝毫辖制,那也是不可能的。
郑府尹原本出身世家,嫡长姐便是太上皇跟前的宠妃,只是现今太上皇大权旁落,郑氏一族这才收敛锋芒,暂时蜗居。
郑氏一族掌握在皇上手中,郑氏嫡系一脉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这才放心的让郑府尹在这边远之地独掌一方大权,若是郑府尹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遭殃的便是郑氏一脉。
郑府尹在顺德府二十多年,头几年还想着皇上姐夫有朝一日会把自己召回京城,离开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没多久,庆元帝登基的消息传来,眼看着回京无望,便在此地娶妻生子,准备在此地养老送终。
一年前,那人找到自己,要和自己共某富贵,事成后分给自己半壁江山,虽未全信,也燃起了一个男人的雄心壮志。
半年前,来人交代郑府尹,要郑府尹在西山上的官水中下毒,这可是赔上了顺德府一半百姓的命。
这样有违良心和天和的事情,郑府尹本欲拒绝,来人以合伙人的身份威胁,即便郑府尹不出手,他们也会想别的办法,若是事情败露,就推到他的身上,让他来顶包。
前进一步或许就是富贵荣华,后退一步或许就是万丈悬崖。
赌上全族人的性命,做下了人神共愤的恶事。
郑府尹对北晋的律法了如指掌,如今自己犯下的是诛九族的大罪,想到郑氏一脉因为自己会被斩草除根,胸口就如千钧重锤击打了一般。
地牢的门响了,本是昏沉的地牢,忽而有了一线亮光。
郑府尹打了个哆嗦,挣开眼,一双洁白的朝靴映入眼中。
往上看,一身白袍,光洁白净的额头上一条紫色抹额,抹额上的宝玉闪着微光。
“你是······?”来人不认识。
“呵,处心积虑要本王的命,竟然说不认识本王,太不给面子了吧?”
“楚王殿下?···这怎么可能?你···你不是···你怎么站起来了?”
“你管的太多了,如今你该想想怎么救你全族人的性命吧。”
清冷的声音如淬了冰,郑府尹下意识的抵抗,却是经不住内心深处的诱惑。
“我的族人还能活命?”
“那就看你的态度了。”
如今楚王殿下就站在自己面前。以前的一切都是伪装,一切都在楚王的掌控之中,若是自己投靠了楚王殿下,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
“楚王殿下,罪臣是被逼的,只要楚王殿下饶臣不死,从此以后追随楚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说完,叩头如捣蒜。
“本王不稀罕你这样朝秦暮楚的小人!”
南宫昊何许人也,就你这样的?也配?
听到这冰冷的声音,郑府尹抬起头,怨毒的双眼看着楚王,只是跪在地上,只看到楚王高傲的下颚,脸上什么表情,实在看不到。
“罪臣说出所知道的一切,楚王殿下是否能饶过罪臣的族人?”郑府尹胆战心惊,怪自己当初被恶鬼上身,那人怎么就找上了自己。
一切都在楚王殿下的算计之中,只要楚王殿下出手,分分钟便会要了那人的命,想图谋什么大事,小命保住就不错了。
暗恨命运不济,当初找上自己的怎么不是楚王殿下。
话说回来,楚王殿下这样的,会用自己这样的小人吗?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和本王谈条件!”
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谋求官位,意图叛国时,有没有想到你的族人?你害死顺德府那么多人命,有没有想到他们都是有族人的?”
“罪臣那是逼不得已的!不那么做,死的就是我!”郑府尹做最后的挣扎。
对这种丧心病狂的无耻之徒,南宫昊懒得与之废话。
“夏阳,派两个死士过来录口供,然后做成畏罪自杀的样子。”
留给郑府尹的是楚王殿下高贵的背影。
死士都是刀口上舔血过来的,他们才不会计较你是不是会痛,也不会考虑你是否承受的住。
听说要派死士过来审问,郑府尹一个头磕到地上,不等死士到来,就竹筒倒豆子,一股脑的交代了。
最后撞墙而死。
据说,郑府尹畏罪自杀后,妻儿也追随郑大人而去,妻子的族人不知为何也都凭空消失,总之,郑氏一脉,在这顺德府中连根拔起,自此许多年,没人再敢说和郑氏有瓜葛。
······
夏阳回到驿馆,“王爷,姓郑的都交代了,这是供词,和我们知道的差别不大。”厚厚的一叠纸交到楚王手上。
楚王随手翻看了,“捡渎职几页公布出去,先稳住人心,下面的慢慢更换。”
“是。”
······
顺德府本是北晋的西南门户,再往南二百多里便是和南疆接壤的边界线。
这里的守军将领陈威原是国公爷手下一员猛将,在这里戍边也有十多年了。
忙完了顺德府事务的钦差大臣楚王殿下,到这里慰问官兵,犒赏三军。
陈威将军陪同楚王殿下到边防各地巡视,到了夜里,陈威将军突然心疾发作,抢救无效,撒手人寰。
楚王殿下为陈威将军举行了葬礼,并禀报当今圣上为陈威将军请求谥号,三军无不感念楚王殿下仁德。
陪同楚王殿下一起过来的叶秋将军,本就是军中老人,与军中将领大多认识,便代替了陈威将军的位置,军中各级官员也都觉得楚王殿下果断英明。
······
江紫烟如今换上男装,带领着顺德府西城的百姓,选了好几个地点开始挖井。
拿出自己小金库里的银子,买了米面,供这些来参加义工的百姓吃喝,顺德府的各级官员,见王妃都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不出点血好像说不过去,纷纷拿出棺材本,在江紫烟面前显摆。
挖井的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大家每天忙出忙进,现在唯有客居在此的摄政王多铎和他的随从们无所事事,整天在顺德府大街小巷里游荡,对顺德府的酒楼茶馆也是非常的熟悉,如数家珍。
每天傍晚,江紫烟她们回到驿馆,都会看到摄政王多铎在驿馆门口等着,就为给江紫烟讲一些顺德府城中听来的小道消息。
如今楚王殿下到军中去了,表小姐身后跟着摄政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叶羽叶蝉每每挡在中间,显得两人要多碍眼就有多碍眼。
这天旁晚,多铎又在驿馆门前等到了江紫烟。
摄政王看着江紫烟,此时的江紫烟,给多铎的感觉就如初见时那般。
看上去一脸的稚气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细看,皎洁的眼睛泛着智慧的光芒,恼怒时,又如一头母狮护崽般的疯狂。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江紫烟,越来越看不懂了。
摄政王突然发现,他对江紫烟的认知只停留在‘全聚德’被摔的一刹那。
多铎自从懂事起,就立下建功立业位极人臣的志向,最终登上摄政王的宝座。
虽然是一人之下,整个北辽谁人不知,摄政王一言九鼎,在朝堂之上,皇上都得看摄政王的脸色。
自从见到江紫烟,便觉得没有什么比得到一个人更重要,即便是得不到,能守护在左右也是不错的。
尽管摄政王知道自己迟早要回北辽,就是赖在这里不肯回去。
这里和北辽南辕北辙,什么理由也不能说是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