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帛!
楚文琛暗暗握紧了拳头,他以前从未觉得自己会在有朝一日这样痛恨一个人,而那个人还曾经是他心驰目眩、为之伤痛落泪的妻子!
为什么!强撑着在井底泡久了之后,同时又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的的冷意,忍耐着就此睡去的冲动,楚文琛从井口爬出,环顾四周,鼻尖是腥臭的人血味道,那时候,分外想要问上这么一句,可很快的,他就意识到了,问也没有用,夏帛不在这里,就算他怒吼的再怎么大声,对方也听不到。
夏帛一定是世界上心肠最为狠毒的女子了吧?
回想着三年之前让他心醉神迷的她,回想着曾经对他分外温柔和婉的她,楚文琛晃神。
他默默想着:都是他的错觉罢了,以为对方三年过去仍旧会爱自己一回,其实不过是自己被蒙蔽了,夏帛其实早已经被韩子柯所感染了,她变成了和韩子柯如出一辙的人,为了摆脱自己,为了报复颜老头和他们三家的仇恨,变成了一个恶毒的女人……
不!也许不是这样的,也许夏帛从头到尾都没有善良过!
不然的话,当时为什么她会和王金子、王如意、韩子柯等人有那样的暧昧关系呢?
她从来没有把自己放进眼里过吧!
哈哈哈……
可怜,自己竟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楚文琛牙齿紧紧咬住,为自己这个想法震惊到不能呼吸的程度。
紧跟着,他就想起夏帛‘相亲’的那十几天……当时还是自己的妻子,却做了那样的事,可曾真的把自己放在眼里过。
根本就是在打他的脸!
“她是在报复我,是吗?不是的,她就是一个混账女人罢了!”楚文琛草草包扎着自己喉咙处的伤口,头晕目眩地想着。
伏黑杀人惯常用掌,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是一个剑客,甚至,他用剑的手法要远远超过自己的掌法,有时候杀人,他用掌,有时候杀人,他用剑,到底是用剑还是用掌,不过是取决于他杀人之前随手摘下的一朵小花,花瓣是单数还是双数罢了。
若是伏黑来这里杀人之前,随手摘下的那朵小花,花瓣是单数,那他就会用掌,楚文琛多半就不会有任何活命的可能——这也许是楚文琛百般不幸中,唯一的幸事吧?
幸存活命的楚文琛眼眶生疼,想要哭,却发现自己流不出眼泪:“夏帛,你要报复我,报复我一个人就好,为什么还要连累我的家人!”
嘶嘶的话语从喉咙处蔓延到嘴边,楚文琛闭着眼睛,眼中无泪,他就在心里落泪,然后昏过去。
去而复返的伏黑完全没有注意到楚文琛曾经爬出井口过,更是因为过度的兴奋,而没有注意到井口边湿润的水渍。他只是用力拉起了在场的所有尸首,将它们拖到后院,一一掩埋,过程中,甚至还吹着口哨。
甚至还得意忘形,自言自语。
“夏帛?哼,她如今可不叫这个名字了,她如今叫做颜夏帛,很明显,她换了姓,甚至女扮男装改头换面,就是为了忘了在楚文琛身边发生的这一切,”拖着楚文琛家人的尸体的时候,伏黑抬头看了一眼楚家的门槛,摇摇头,“踏破千年铁门槛,终归一个土馒头,你们楚家人,从此以后,就只剩下几只土馒头的坟了——不对,我可不会给你们堆坟头的,看来土馒头也没有了,啧啧,真是怪可惜的。”
楚文琛这时候已经恨夏帛入骨了,可他没有贸然发声,因为不能让伏黑发现他还活着,他躲在暗处,看着空荡荡的后院,心里也是空茫茫的一片。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恨这个正在埋葬他的男人的,可他更加痛恨的人却是隐藏在对方身后的夏帛。
随后他得知,夏帛如今已经不叫夏帛了,颜夏帛——如此简单的更名换姓,只不过是将夏帛两个字前面加了一个颜老头的颜字而已,却自欺欺人着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
楚文琛想要笑,仇恨的、嘲笑的笑。
颜老头——你的干爹?那个柳叶香酥鸡的颜老头?
就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老头子?
不,肯定不是为了他。
是因为从头到尾都不喜欢自己!
因为自己曾经不愿意和她和离!楚文琛这么想着。
你是真的恨我啊,夏帛。
楚文琛心里苦笑,但没有任何表情,他心绪不停的波动,本来已经泡发的伤口,血又一次流了出来,他看着血液流出的样子,止不住,于是又想着:原来,无常鬼放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死的?是夏帛向它供奉了什么好处了吗?为什么要让我体会到这样的痛苦?
伏黑离开,他想要起身的时候,土已经彻底地把楚夫人身体埋进去了,楚文琛看着那一片土,陷入了一阵长久的窒息,然后,一阵接着一阵的相似回忆——然而他从未从自己的脑子里挖出过这些回忆,把他所遗忘的幼年记忆撬开了。
……
“寒山!”一个声音在喊他。
“喂,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回答。
眼前分明是一片窒息的黑暗,鼻尖是带着血腥味的泥土气息,他却好似看到了一片带着星空的天,一道掠过树梢的人影,闻到了从树上掷下的果子香气。
寒山是谁?是……我吗?
楚文琛僵硬地思考着。
……记忆飞速在眼前略过,隐隐约约,浮光掠影,只言片语:
“今天教你的,是第二招……要好好学,明天我还回来的,来检查成果,所以,不要偷懒,知道了嘛?”
“知道了!大哥哥,谢谢你,我会好好练习的!”
他是……谁……大哥哥……武功……内功……真气……
伏黑离开之后,楚家后院的药园之中,楚文琛抱住了头——
原来,那就是我的身份……一个马厩仆役的儿子……其实不是楚家的亲儿子……
……楚家的儿子死在了十三岁……
我是……鸠占鹊巢之人——
怪不得弟弟死的早,原来这是父亲留下的遗传病,而我没有,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们家的亲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