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ey,Joey,my mate~
(乔伊,乔伊,我的老伙计~)
You
wife o
fi
e hit me……
(你老婆太凶掏我心……)”
英国伦敦,某处教堂墓地内,墓坑之中传来了某人有些走调的歌声。
然而,还没等他唱几句,他便被地面上,站在墓坑旁边的一个女人从头倒了一身的土。
“吕游,你再瞎唱,信不信我把你也一起埋在这儿陪乔?”
墓坑之中的吕游听到这话,身形颤了颤,立刻乖乖住了嘴,手上未曾有过一刻停歇地填着土,摆放着作为奠基层的鲜花花瓣。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
不远处的教堂里陆陆续续走出来了做完礼拜的人们。
吕游直了直腰,看向了天空,日头高悬,他依稀记得自己来时天还有些蒙蒙亮。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待着的墓坑,忙碌了一个上午,看上去就和刚来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吕老头,你能不能快点?下午三点我还要去学校接科隆回家。”
“尊敬的珀尔曼夫人,请恕我实在无法应允您的要求,在下用这把铲子,实在快不起来。”
吕游说着,极其标准地朝向墓坑上方正叉腰站在那里的韩霏霏行了一个鞠躬礼,顺便晃了晃右手里的蓝色塑料铲子。
那铲子,无论如何,看上去都更像是一把专门给小孩子在沙滩上堆城堡用的那种玩具铲子。
“是谁当初半夜敲门差点被周围邻居认为是要非法入室,没事之后,又非要挖开自己老朋友的坟的?还有,是玻尔曼!玻尔曼!”
韩霏霏叫嚷着,惊飞了一地的鸽子。所幸,没有引起那些从教堂刚出来的人们的注意。
吕游沉默了,因为这件事他确实是理亏的。
很多年前,吕霜迟的父母曾将古董盒子交给了他代为保管,而他又交给了老朋友乔伊·玻尔曼保管。碰巧他这位老朋友后来有了一位开古董店的未婚妻,于是古董盒子被眼前这个叫韩霏霏的女人借走去做了仿制品……
几年前,他的老朋友乔伊死于绝症。当从埃及考古回来时才听到乔伊的骨灰和一些两人之间的纪念品已经一同下葬的时候,他在半夜慌忙地拜访了韩霏霏的家兼古董店。
果然,他当时没有在房子里找到几年前借出的古董盒子……
“当时……当时我以为你把它当作乔伊的骨灰盒了……”
尽管从一开始两人都各有过错,但韩霏霏那“居高临下”的地理位置和气势,始终让吕游没胆量硬气地回嘴。
更何况,他本就是一个颇有些谦弱的男人。
“呃……尊敬的玻尔曼夫人,您看您能不能让在下先处理下私人的事情,过几天再回来填……”
“闭嘴!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填土,铲子还是我从小科隆那儿借的,我和他这周末还打算去布莱顿海滩玩呢!”
一口回绝了蹲在墓坑坑底一铲子一铲子填土的吕游,韩霏霏在墓坑边上坐了下来,一边灌着啤酒一边将身边从前陪伴着挚爱下葬的一件件纪念物递给吕游,让他摆好。
就在这吕游继续埋头苦干的时候,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愈来愈近。韩霏霏回了头,看见了一位穿了黑袍的中年人。
这人也是一副东方面孔,看上去年纪上与吕游差不多,比韩霏霏大不了几岁的样子。
这人不是外人,是这间教堂内的白神父,算是韩霏霏父母辈的朋友,偶尔韩霏霏会叫白神父一声“白叔叔”。
“霏霏呀,主曾说过,如果有人得罪你,就劝诫他,他若懊悔,就饶恕他……”
“呃……白叔叔,我知道了……”
仿佛是为了避免听一番长篇大论的布道,韩霏霏扶了扶额,转身便将吕游从墓坑里拉回了地面。
这是吕游第二次见到白神父,经过上一次来教堂申请重开墓碑的事情时照面,吕游现在已经很确定一件事了。
这个白神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他是同类。
都是长生不死,不老的那一类异数。
不过,他是来自天外天的长生族,这位白神父可不是。
在韩霏霏停止了对他的“看管监工”后,吕游、韩霏霏和白神父一边聊着一边走进了教堂。
“吕先生,不如我们先去别处谈一谈,让霏霏留在这里一会儿好吗?”
白神父的声音温柔而富有磁性,吕游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即使白神父不说,他也原是要走开一会儿的。
不一会儿,吕游和白神父两个便在远处并肩而立,静静地注视起正虔诚祷告的韩霏霏。
“咳咳嗯……白神父,您是怎么想起要成为一名神父的呢?”
不知眼前之人底细,吕游决定旁敲侧击小心试探,不料白神父闻言却是笑了笑,丝毫没打算和吕游弯弯绕绕。
“拥有如此漫长的生命,我也曾探求存在的意义……我见过了太多堕落在黑暗的苦沼中迷失方向的人,希望有一天能指引他们走向光明。吕先生,你呢?难道你和我不是同样的人吗?”
“啊……我没有那么伟大的宏愿。活了这么久,换了很多身份,其实这样的生活让我觉得有些厌烦……”
吕游摸了摸鼻子嘟囔着,他可不是什么救世主,只想安安静静地度日罢了。
“也许你自己都没察觉到你一直在做同样的事,虽然看起来微不足道。”
白神父的脸上呈现出一丝温润的笑容,就好像他知道吕游的一切事情一样。
“嗯……总归是自己养大的小丫头嘛,很久很久以前,我有过一个徒弟,后来她长大了,终归是嫁人了,虽然人是早就不在了,可见到她的后人,我总觉得亲切……”
吕游没头没脑地说着,也不管白神父是不是清楚这其中的底细和陈年旧事,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半晌,他突然又住了话头。
“有时候,我真讨厌离别……”
倚靠在了身后教堂的墙壁上,吕游叹了一口气。可这“伤春悲秋”般地感叹只持续了不过几秒,就被他衣服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
“哎呦,我什么时候调成的静音?该死,电话邮件完全没接没看……”
吕游神色慌张着,跑出了教堂,一个解释都没有,倒是给白神父留了句托付。
“嘿,老白,和霏霏说等我解决完熙城那边的事情,再来整理乔伊的墓坑!”
看着飞似的身形,白神父摸了摸胸前的银十字架,温润的笑容未曾变过一丝。
几百年不变的守护,是坚持,也是难以言说的亲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