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七敲迟宇申的竹杠,小弟兄们也起哄,逼得迟宇申没有办法,只好在太和居包了一桌。
弟兄们团团围坐,喜气洋洋。伙计把菜单一递:“各位点菜吧。”
杨小七把菜单接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冲伙计一笑:“你菜单上有多少菜呀?”
“二百四十七个。”
“我们全要!”
伙计一听乐了:“你们多少位?”
“就这些人。”
“二百多个菜数量可不少啊:那能吃得了呀?”
“我说伙计,你是怕卖是怎的?你尽管往上端,我们看一眼就给钱。”
迟宇申闻听,把白眼一翻:“你小子损透了,你成心给我败家,有这么要菜的吗?”
一句话把大伙逗乐了。
小侠单元跟伙计说:“伙计,别听他们的,方才他们是开玩笑,你就来上等好菜一桌,多添美酒就可以了。”
“好睐,上等酒席一桌呀!”
伙计喊下去,摆好杯盘吃箸,时间不大酒菜就陆续上来了。
小弟兄们开怀畅饮,多少天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呀。
迟宇申也就是喝了两盅,无意中撩开门帘往外看热闹,一看外屋高朋满座,人们吃得又香又高兴。
忽然,楼下有人喊了一声:“楼上让座!”紧接着楼梯响动,上来一人。
迟宇申翻眼一看,就是一愣。
为什么?因为这个人太漂亮了。见此人,身高七尺挂零,细细的腰身,宽宽的肩膀,头戴软包巾,上带块美玉, 鬓插英雄球,身穿软白缎的衣靠,外披灰缎英雄氅,腰扎丝带,脚登抓地虎薄底靴子,腰挂防身宝剑。
此人一张瓜子脸,有红似白的面皮,弯弯两道细眉,水灵灵两只大眼,鼻似悬胆,元宝小口,满嘴白牙,一对元宝耳。 往面前一站傲骨英风,俊美无比。
迟宇申对此人注意,不少吃饭的人也被这人的容貌惊呆了。
迟宇申用手一插周俊: “你看外屋这小伙长得有多帅.’
周俊外号潘安再世,当然非常漂亮。
他往外屋一看,点头一笑:“人家比我漂亮多了”。
他们俩这么一说,把别人也吸引住了,小弟兄们纷纷挤到门这儿看新鲜,看过之后,无不挑大拇指赞美。
伙计在后边跟着,冲这个俊美少年一乐:“公子爷您吃饭!”
“嗯!有闲座位吗?”
“有,稍候片刻。”
“正是吃饭的时候,人太多了。这里有两位马上就吃完,您稍等。”说着,这两个人吃完了。
伙计撒下盘贵,重新擦抹桌子。
美少年落座,伙计把菜单子一递:“公子爷,您点菜吧!”
这公子接过菜单,浏览了一-遍,点了,八个菜.冷、最、热、素、煎、炒、烹、炸,然后要了一小壶酒。
时间不大,酒菜上来了,这个美少年自斟自饮,显得非常潇洒。
迟宇申的眼睛几乎没离开这个人,一边看,一边晃着脑袋称赞不已。
就在这时,太和楼下传来车子的声音,有人把车带住。
就听楼下说:“大爷您来了,大爷您来了!”
“来了!”
“楼上请吧!楼上让座!”
一阵脚步声,上来能有十好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中年汉子,三十左右岁,宽宽的肩膀,厚厚的胸膛,长一张大驴脸。
怎么叫驴脸?因为能比我们普通人长出一倍,面如瓦灰,两道朱砂眉,双三角眼,大鹰勾鼻子,鲇鱼嘴,满嘴里出外进的板牙。身穿蓝色长袍,外罩古铜色马甲,脚登一双大红福字履,手托一对铁球。他身后的一些人,个个面目狰狞,每人手里拎着马鞭和马棒。
迟宇申一眼就看出,绝不是好人,很可能是一伙泼皮地赖。
果然被迟宇申猜对了。这中年汉子是君山附近的人,叫马天龙,人送外号“一声雷”。
家有房屋数百间,地千顷,在北杭城里还开了几处买卖,有打手几十名,财大气粗,在君山附近是有名的地赖。
就因有钱有势,谁也不敢惹,他为所欲为,成了本地一霸。
眼看三月十五日就要到了,震动全州英雄盛会就要召开,马天龙对这件事也很感兴趣。
今几个在家没事,他领着一帮打手出来看热闹,逛到中午,肚子有点儿空了,才到太和居吃饭,他们这一上楼老百姓可害怕了,不少知趣的赶快扒了两口就躲开了。
本来高朋满座,马天龙出现,吃饭的人散去大半,马天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认为穷鬼都怕自己。
这时掌柜的、账房先生、伙计都上了楼,围着马天龙打躬作揖,大爷长,大爷短。掌柜的让伙计擦抹桌凳,马天龙入座,打手站在身后。
掌柜笑脸相迎:“大爷怎么今天这么闲着,有时间到我的小小太和楼?”
“今个大爷心高兴,到外边散心,肚中有点空,所以才来吃饭。”
“欢迎大爷光临。大爷您吃什么?”
“给我开最好的上等酒席一桌, 多来美酒。”
“是!”伙计先给泡了壶香茶, 给这位马大爷满上,告诉厨房,好好露一手,给马大爷做一桌上等酒席。
且说这个马天龙,二郎腿一架,撤着嘴品茶,两只贼眼打量着吃饭的人。
突然,他的眼光就落在这个俊美少年的脸上,不由得一愣。看着看着,他把茶杯放,一阵冷笑:“嘿嘿嘿嘿,我说那位小老弟,你一个人吃多没意思,来,坐在爷我这张桌上。爷陪着你喝两杯有多好啊。”
迟宇申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说,这个坏蛋,没安好心,大概是要打歪歪点子,要欺负这个少年。
这少年也听见了,可他假装没听见,低着头吃自己的饭。
可是这个马天龙不是个好东西,他想的和别人不一样,就认为这个美少年是干一种特殊职业的。
那位说干什么职业呀?当时流行一种叫相姑堂,相姑堂就是男人为娟,靠脸长得好,在外边挣钱。
马天龙误认为这个美少年就足吃这碗饭的,他一看这位美少年没理他,站起身来,一晃三摇来到美少年近前,伸出手来拍拍人家的肩头。“喂!小兄弟,我说你怎么不理大爷呀!”
这位美少年忍无可忍,忽然站起身躯,双眉倒竖,二目圆挣,把脸往下一沉: “朋友,请你自尊自爱,咱俩不曾相识,岂有同桌饮酒之理!”
一甩袖子,人家把脸转过去了。
按理说,马天龙知趣的话,就算了,可这小子得寸进尺,继续跟这位美少年纠罐。
恨天无把的迟宇申一见,气炸肝肺,咬碎口中牙,气得直哼哼:“哪来的无赖,哪可气死迟大爷了!”
杨小七挨迟宇申坐着,怕他闯祸,用手一拉他:“宇申哪!咱求个顺心,该吃饭就吃饭,少管闲事。 你忘了我老师说你爱捅娄子。”
杨小七百般劝解才把迟宇申劝住。
且说太和楼掌柜带着伙计正给马大爷端菜,见此情景就知道马天龙要惹事。
为了买卖的安静,掌柜的急忙过来圆场:“大爷,您快喝酒吧,菜都上齐了,请坐,请坐。”
连拉带推把这位马大爷推到原来的座位上。
马天龙端着酒杯,眼睛可不离开这位美少年,心里盘算着坏主意。
就在这时,楼下上来父女二人,老头拿着胡琴,背着三弦,女儿怀抱竹筒,提着渔鼓简板,低着头,父女来到楼上。
君山一带的人都认识这老头,据说是扬城人,姓毕,家乡遭了灾,带着小女儿毕莲流落在外,以卖唱为生,走街串巷,有时也到太和居。
掌柜的认识老头,回头一看就一皱眉, 不悦道:“老头,怎么你又来了?这不成心找我的麻烦吗?”
老头急忙打躬施礼,苦苦哀求道:“赵掌柜,你行个方便吧,我不在这儿求财,就得活活饿死。掌柜的您就答应了吧!”
掌柜的心也挺软,一看老头求情,就答应了。
那位美少年回头一看,见卖唱的父女十分可怜,动了怜悯之心,把父女唤到面前,温和地问:“老人家贵姓哪?”
“免贵姓毕。”
“你们是卖唱的吧?”
“公子爷,您点一支曲子,让小女侍奉您。”
“她都会唱什么?”
“我这里有个唱本,求公子爷点唱!”老毕头说着话,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往前一递。
公子爷拿过一看,用手一指,说:“来段《孟姜女》吧!”
老毕头拉了把凳子坐好,调好丝弦,小姑娘鼓起渔鼓简板,开始演唱。
真是唱得燕语莺声,清脆婉转哪!吃饭的人都停住了。
迟宇申边听着,一边想,人这辈子真没意思,落得卖唱为生,多可怜哪!
其他小弟兄也有同感,大家都静静地听。
时间不大,毕莲把歌唱完了,道了个万福。
老头伸出手挨桌敛钱。
美少年伸手掏出十个金币,给了老头:“老爷子,收下吧,钱不多请笑纳!”
“啊呀,我的好心的公子,您是救命的活菩萨!我卖唱半年了,也没遇上这样大方的客人。谢谢您!莲儿,还不快谢过好心的公子.”
毕莲姑娘撩起衣裙,跪在地板上给这少年叩了仨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