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
“你倒是对着本妃来的忠心。”
宋皇妃,抱着宦官抱来的小宠,手底下轻轻抚摸着,一下又一下,她近两日来的心烦,这奴才倒是有眼色,跟她找了这小宠来。
小猫的皮毛油光水滑,通体雪白,倒是真真称心如意。
“下头领赏去吧。”
轻挥着手,让跪着的奴才退下。她那不知好歹的庶妹若是有着小东西让她称心如意多好。
“多谢娘娘赏!”
果真让他赌对了,这以后若是见到小宠,定然送到这宋娘娘手里。
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你这小东西倒是不恋旧主。”
他宋年倒是想要念旧主,这群匪徒有给他机会吗?周盈倒是真的喜欢这小猫崽子,可惜啊,拉扯时候被人打晕在厨房里,现在不知如何了……
傻小子身上倒是药罐子味不断,倒是不似这娘娘满身胭脂水粉,扑鼻而来。瞅着她身边的,倒是无知五觉,可对着一个猫崽子来说,这味道太过于重了些。
“阿嚏、阿嚏!”
“啊呦,娘娘,这猫崽子怕是病了,莫要传给娘娘,老奴带去太医院让他们好好查查去。”
宋妃娘娘身边的主事,见这小猫崽子打喷嚏,想着这猫崽子可别给主子带来头疼脑热的。
那时候倒霉的可就是他们这奴才。
“去吧,我再歇一会儿,本妃那庶母若是来求情,拦下便是。”
能够选上她庶妹,是那女人的福气,卑贱之人,如今可以等到这好机会,还要在这装模这样同她胡搅蛮缠,一个庶出远嫁和亲,享受公主尊容,有何不好?
不识好歹,目光短浅。
“是。”
皇上再无姐妹可远嫁,选上她宋氏一门,她宋妃可以借着此踩着别人一脚,到达那帝王之侧,只此一法便可让父亲连升两级,如何不好?
宋氏养她母女二人这十多年来,也到她报答一二之时。
这等好戏要上演,她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瞧一瞧,如今便养养精神。
“你这猫崽子,莫要觉得自己金贵了,在你前头,死死伤伤小宠不计其数,你可要将那爪子收好了,莫要挠坏了娘娘的鬓发和衣饰。”
宋妃主事抱着这小猫崽子,倒是讨喜的,在她怀里,瞪着盈盈大眼,觉得像是听懂她话一般。
“唉,倒是希望你命比那宋家二小姐来的好啊……”
四下无人,也不怕隔墙有耳,这宫里的奴才,向来沉默寡言,如今倒是对着一只猫崽子起了几分同情心。
宋年倒是真真被送入这太医院来,而后被那群留了下来,言下之意,是要替这猫崽子好好查查。
实际上,这猫崽子什么毛病都没有,左不过那娘娘身上胭脂水粉太过浓郁,这猫崽子尚幼,如何使得?
只怕他们如今冒冒然送了回去,这再靠近宋妃,熏了一身的胭脂水粉味,若是再打喷嚏,他们这群太医便会成了那庸医之流,更有甚者,那项上人头都要不保。
唉!他们如今躲了宋妃娘娘这一劫,可还有更大的劫难等着他们,这皇上的头疾又犯了,如今正是在寝殿里大发雷霆。
也不知他们这命要系在这裤腰间几时……
宋年被这一群草药围着,这味道可比那周盈身上的来的重多了,所以为了避免一直打喷嚏,惹得这群人注意,他便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待着。
他如今不能够回到那冷宫里。
若是在这途中被那有心之人瞧了去,周盈可就不是丢了只猫那样简单了。这小子万万不能够暴露了。
“这地是晾着草药,你倒是有眼光!”
宋年刚想找个地方躺一躺,想一想那应对之策。这不,又遇到个喜欢跟小宠说话的。
瞧着他的装扮,怕是这太医院里谁人的徒弟之流,只因那群太医,如今围作一团,在那着急上火的想着医治皇帝的药方,这人倒是清闲自在,在这地方翻弄着草药来。
见着这猫崽子不搭理他,便整理起那草药来,一遍整理,一边口中振振有词:
“麻黄汤中用桂枝 ,杏仁甘草四般施。发热恶寒头项痛 ,伤寒服此汗淋漓。”
宋年倒是觉得这怕是个刚入门的徒弟,如今在这里背这汤头歌来了。听着他那絮絮叨叨,宋年想到既然如此无人看管他,宫中如今怕是都围在皇帝身边嘘寒问暖,这个时机恰好可以回去瞅瞅周盈。
见着小学徒背的认真,宋年便悄悄溜了出去,虽说这天色渐晚,他这身毛色是莹白如雪,还需乔装打扮一下,见着这熬着药的房里有小片的类似土渣之物,如今他宋年也不拘小节一次。在那“土渣”里滚了几圈后,方后知后觉发现这些乃是熬药完剩下的药渣,奈何他管不了这许多了。
带着满身的药味,宋年虽不能够说是熟门熟路,倒也最终找到了冷宫在何处。
这是这屋里暗得很,也冷的很。
宋年心下不详,莫不是周盈出了事情?他倒是真的孱弱的紧啊!
心下一急,想要呼唤一声,看周盈可在,宋年便脱口而出。
“喵喵,喵喵。”
不是盈,倒是一串的猫叫声。
他倒是又把自己成那猫崽子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了。
好在这猫崽子的叫声倒是也起了作用,床榻之上,那黑乎乎的一团,突然间就动了。
“喵喵,喵喵!”
既然此法有效,宋年如今倒是也顾不上那老脸了,便又叫唤上两声来。
“雪……隐?”
这下倒是动作迅速,一团子黑朝他袭来,连着面目都看不清楚,倒是那眼眸子晶亮得很。
“喵喵。”
宋年十分配合又喊了一声。
“雪隐,雪隐!雪隐!”
像是要多确认几遍,周盈便一次次的这样唤着小东西的名字。
“喵。”
在这黑夜里,周盈将那猫崽子抱在怀里,听着那一声声的回应,比之佛偈更能将他救赎。
小东西他没有护得住。
但它还是回来了。
回到他身边来,一如他们约定那般。
这世间唯一会回应他呼唤。
“以后,这世间便只有你对我最重要,可好?”
周盈将雪隐抱到怀里,方发现雪隐那一身药味,雪白的皮毛都被染的一块浓一块淡,看着心疼又感动。这般大的猫崽子,在这皇宫里,如何找回来的,可想那艰辛之处。
周盈讨厌现在的自己。
孱弱,一味忍让。
他从未想过同别人争抢何物,却差一点失去雪隐。若是他没办法变得更好,更强,他怀里这个柔软的小身躯,会被人再一次抢走。
而下一次,周盈自问可还有机会见到雪隐?
自然渺茫。
他向来顺其自然,不做那过多苛求,只因以他孱弱之躯,苟活至今,已属幸事,如何还苛求更多?即便苛求了,他周盈可有命享受?
如此,何必大费周章。
可如今,他想强,变至最强,让他在乎的,不再被抢走。
宋年拖着那副猫崽子的身体,在这皇宫大院里忙活了一天,再如何强撑着还是睡了过去。
所以也未有察觉到周盈的异样。
可当他察觉时,已为时已晚。
他在周盈身上闻到了血腥味,即便掩饰和清洗以后,依然飘着的血腥味。
周盈身上无伤,那日晕倒在地,磕到额头早已散了淤青。
这血腥味不是他的。
那就是别人的。
他宋年曾经为了周盈惋惜过。一代帝王之气在身,却要如此窝囊度过一生,如何不可惜。
那双盈润单纯的眸中,让他看着可惜。
如今,那双眸中没了盈润。
升起的是那欲望。
宋年在周盈眼中看到了欲望。而他杀了别人亦是事实。
宋年见到了冥界鬼差,及冥君。
“醒了。”
阎魔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一猫。
人拖着病榻,眼中熠熠生辉,那是欲望的颜色。
自然,贪图人间帝王之位,此物自然是要野心勃勃方可性。
他奇怪的是宋年。
宋年眼中的惋惜,阎魔瞧出了几分,可眼下眼中不是滋味的,倒也是他。
宋年不知如何是好。
被杀的是那欺辱他们的宦官。
尸体三日后在那池塘中漂浮,被宦官打捞起,埋入乱葬岗。
无人追究此事。
只因周盈放出风来,死的那个宦官是因替宋妃娘娘办事不利而亡。如此,所听闻此事者,皆三缄其口。
主子是天,赐死他们,他们没得选,还要叩谢大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宦官的那些搜刮银两,竟是到了这冷宫之内,屋里那堆珠玉黄白之物,搬过来时,他周盈都嫌弃的将那双消瘦的手洗上三五遍。
如此厌恶,何故追逐?
宋年不解,却也知道三分。他做不了什么,他在周盈身边,每一日醒来,他都会在那枕塌端详片刻。
宋年只恐一睁眼,便是他不识得之人。世间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而周盈的成长速度,早已远远超过。
他自导自演一场大火弥漫。
一把火烧了整个冷宫,把他之前待过十几年的岁月,付之一炬。
连头都没有回。
宋年被他护在怀里,感受着从周盈胸膛之内传来的平稳呼吸。
他果然把那颗心给丢了。
周盈假死,用着那些财物,换了一副面孔临世,毫无破绽。
让宋年看着再没有一丝熟悉。
就连抱着他的那双手,都不似一开始的温暖。
“不知冥君可观望够了?”
冥君自从周盈动手杀了那老奴后,便一直都在这冷宫上空看着这一人一猫。
“腻了?”
“谈不上什么腻了,小生一开始不就是得罪了冥君方才受此惩戒?”
他宋年凭何腻了?这是周盈的人生,他命里的帝王之气,日渐壮大,即便没有麒麟兽在一旁护着,他如今也是这人间独一份的帝王将相。
“如若冥君觉得小生领罚态度尚可,便将我收回去吧。”
他宋年不愿做这猫崽子。
“晚了。”
如今方要退,晚了,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