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淡漠如霜,高悬于天空。陌无双推开窗,一抬头便将这月色尽收眼底。他神情有些复杂,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你那师傅,沐清歌死的时候……”胡蒙冧茶说这句话时候,表情是如此得意而残忍,他是不是在与师傅对决的时候,也是如此嚣张而残忍呢?
“师傅……”陌无双低语唤了一句,他的眼睛染上了薄雾,在那清冷的目光深处,隐藏着他最难以察觉的脆弱与无奈。
“无双……”一个阔别已久深沉的声音从夜幕中传来,在雾气因绕之中,一个一身灰色长衫约摸四十岁左右,五官端正却神情阴冷的男子向陌无双走来。
陌无双一看到看到他,便喜上眉梢急忙向他跑去,陌无双伸手想抱住他,却扑了个空。
“师傅……”陌无双转身望着神情阴冷的沐清歌喊道。
沐清歌笔直地站着,浑身散发一种不容靠近的威严,他瞪着陌无双冷声道: “双儿,你是我沐清歌的徒弟,但更是大梁的王子,你要明白,你肩负的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辱,更是一个国家的兴衰。你还记得,师傅是怎么告诉你的吗?”
陌无双跪下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徒儿铭记于心。”
“是嘛?可你看看你自己,你都成了什么样子,你是想让我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吗?”沐清歌大声斥责道。
“不……师傅,徒儿知错了……。”陌无双道。
“一个胡蒙冧茶就让你方寸大乱,一个逐影又让你心神不宁,再看看杨无忌,看看我一手创建的天道,到了你的手上都成了什么样子?”沐清歌用手指着陌无双骂道。
“师傅……”陌无双垂下头不敢去看沐清歌。他很想解释什么,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你不要叫我师傅,我沐清歌,没有你这么不中用的徒弟……”沐清歌拂袖而去,声音渐行渐远,那句“我沐清歌没有你那么不中用的徒弟”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了陌无双的心上。
“不要,师傅……”陌无双无助地喊着,雾气散去,沐清歌散去,他依旧坐在窗前,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场梦,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面竟然有泪。
他哭了,这一路风风雨雨他都不曾流泪,而就在刚刚,在梦里他面对师傅的质问与斥责,他哭了,像个孩子。
藏在他怀中的谛听,此刻探出了脑袋,好奇地望着陌无双,陌无双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脑袋,谛听便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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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风阵阵,竹林之处,一人负手而立踏着散落的竹叶而来,他面容消瘦,身材高挑,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胡蒙冧茶和仆人静静地站在门口,仿佛已经等待许久,见他来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多了一些不悦。
仆人在前方掌灯为两人开路,虽然天已见亮,但是两个人沿着竹林行走的小路却依旧昏暗。
“善哉善哉……你怎会落得如此?”声音沙哑低沉,没有太多的情感。
胡蒙冧茶冷眼望着他道:“南宫玄,你他娘的是来看老子笑话,还是来帮老子的?还有,你他妈的别一口一个善哉,老子听着就火大。”
南宫玄微微一笑道:“是谁这么不识抬举,竟然伤了我们昆仑王?”
南宫玄倒是收起了那副假道士的口吻,不过这阴阳怪气的口吻,更是让胡蒙冧茶恼火。
胡蒙冧茶不甘示弱道:“你南唐第一将军都被人暗算了,更何况我,哎呀,老子忘了,南唐早就没了……”说完,胡蒙冧茶放肆大笑了一声。
突然,南宫玄感觉自己的脸上一阵风划过,他伸出仅存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觉自己左边的眉毛荡然无存。
原本与他并排而走的南宫玄,此刻站在了他前面,冷眼望着胡蒙冧茶道:“善哉,善哉……”
胡蒙冧茶有些心虚但依旧强装镇定道:“老子……老子说的是实话。”
南宫玄道:“没错是实话,但是我杀人,从不过问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南宫玄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很平静,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修仙炼丹的道士,但是听到这句话,胡蒙冧茶却心里一紧,败下阵来转移话题道:“你此次过来,她可有什么新的指示?”
南宫玄看着态度转变的胡蒙冧茶道:“善哉,善哉,此刻你办事不济,太后大怒,我此次前来,一来助你取得神火大道宝藏,二来,那些逃亡的余孽,也是该一并铲除……不过……”
南宫玄忽然停顿了下来,似乎在想什么,但是也没有继续之前的话。
胡蒙冧茶道:“老子是着了那小子的暗算,这才弄得如此狼狈,不过好在有南宫……有南宫兄亲自前来助阵,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南宫兄”这句话,胡蒙冧茶自己都说不出口。但是,偏偏在此刻他却不得不寒暄地叫了出来。
南宫玄早年成名,是柳太后最为信任的心腹,与他比,胡蒙冧茶不管是在武力上,还是在柳太后党羽中,他都远不及南宫玄。但是,有一点胡蒙冧茶却是远胜于南宫玄,这便是他手中的昆仑奴。
昆仑奴不仅是他最卑服的手下,更是他最强的情报组织人员,神火大道宝藏图,便是他利用昆仑奴所获得。如果说,南宫玄是一头雄壮的狮子,那胡蒙冧茶便是雪山上孤狼的首领,狮子对狼群,谁胜谁负,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不过到了此时,仅存一臂的胡蒙冧茶,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若没有南宫玄去抵抗那杨无忌,自己就算有昆仑奴加持,也不一定能敌得过陌无双。脾气再不好的胡蒙冧茶,此刻也不得不卑服地收起自己断臂的怒火。
三人七弯八绕来到了一扇石门前,仆人将暗道里的火把点亮,原本幽暗狭长的过道,立刻灯火通明起来,温暖的火光印象在胡蒙冧茶的脸上,红得有些诡异。
南宫玄望着石门道:“善哉善哉,我记得上次有人享受如此待遇,还是四年前吧?”
胡蒙冧茶道:“南宫兄好记性,能从这间调教室出来的只有两种人,一种就是忠心听话的奴隶,另一种就是死人。”
南宫玄道:“我倒挺好奇,你这新调教的是个什么玩物,可别又是什么圣女……善哉善哉。”
胡蒙冧茶从怀中掏出一把做工精巧的十字钥匙,将石门打开,南宫玄夺过仆人的灯笼率先走了进来。
一进门,南宫玄便问道了一股恶臭,那是伤口腐烂的问道,他强忍着恶心,提着灯笼向前走去,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感受到火光便动了起来,只是一动,那系在他手腕的铁链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南宫玄将灯笼照向了他的脸,看到这张脸的那一瞬间,南宫玄整个人愣住了,这轮廓与记忆中的人叠合在了一起。
“是他……”南宫玄不由道,胡蒙冧茶听到这话道:“怎么认识?”
南宫玄摇了摇头道:“善哉善哉,杀戮太多,难免心有所触……”
胡蒙冧茶从怀里掏出鞭子,一记响亮的鞭子落在了地上,胡蒙冧茶有些微怒道:“这家伙,是个硬骨头,老子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还是不行,噬心蛊的威力,的确不得不服……”
“噬心蛊?”南宫玄疑惑道,“你说他中了噬心蛊?”
胡蒙冧茶道:“他的主子就是毒经圣手陌无双,一个比老子还心狠手辣的人。”
“陌无双”“噬心蛊”,南宫玄脑袋极速的飞转着,记忆停留在了兰陵。
“你是怎么抓到他的?”南宫玄问道。
胡蒙冧茶冷哼一声道:“老子参加万象拍卖会之前,准备拍卖的昆仑奴,路上死了一个,便看这傻小子体格健硕,就顺手带过来准备做个替补。没想到这小子武功不错,可惜傻了,但我一寻思傻子更好调教,便把他抓了回来。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陌无双的人。”
南宫玄双眼寒光一闪道:“你抓他的时候,陌无双不在现场?”
胡蒙冧茶撇嘴道:“也算不得抓,第一次是捡回来的,他漫天找主人,我手下使了点手段,便把他带了过来,不过后来他逃跑了,老子才派人抓他,可费了不少功夫。”
胡蒙冧茶说完,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寒意,他感觉南宫玄整个人的情绪变得异常阴冷,那双原本温和的双眼,此刻充满了杀气。
胡蒙冧茶察觉到南宫玄的变化,看了一眼逐影,思忖片刻赔笑道:“这小子实在不听话,我不小心下手重了点。”
胡蒙冧茶说完,还极为识趣地为逐影解开了镣铐,逐影有些神志不清,此刻又发着高烧,没有任何反抗只是躺在了地上。
南宫玄一把将逐影背了起来,跟在身后的胡蒙冧茶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望着他,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如此骄傲,不给人半分情面的南宫玄,居然有一天会背一个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