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无双将白玉短笛别在腰前,重新开了一坛道:“怎么安定侯这毒解了,反而如此愁绪满怀?”
梁成盯着陌无双道:“你到底想让我如何?”
陌无双自斟自饮地说道:“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救你一命,便要你杀一人。”
梁成有些不耐烦道:“那你到底想让我杀谁?”
陌无双神情淡然道:“怎么安定侯害怕了?”
梁成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我不怕死,但我怕你。”
陌无双饶有兴趣地看着梁城道:“哦?怕我?”
陌无双的眼神陡然冰冷起来道:“万毒门一夜之间尽毁,门中弟子仆人二百一十七人皆被杀,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居然会怕我?”
梁成急欲辩解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万毒门灭门之事,虽然不是自己所愿,但是,这笔罪孽终究还是要落在他的身上。
陌无双抬起梁成的下巴,鼻尖若有似无的划过道:“不过你当然要怕我,因为你知道,你在我手里,我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是呢,我挺喜欢你的,所以不会杀了你,说不定我还会放了你。”说到最后一句话,陌无双的手在梁成的脸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仿佛像情人一般温柔。
梁成别过头去,陌无双重新坐好。淡淡道:“明天我们出发去九龙城,你第一个要杀的人是方沁。”
“你要杀她!如思轩的主人方沁。”梁城的震惊道。
陌无双浅酌道:“不是我,是你。你若杀不了她,那我便用别人的命来换她的命。那什么……我记得你手下有一名大将跟你出生入死多年,叫黄卫将军对吧?他的命应该要简单一点。”
“你……你不能动他。”梁成的压抑着自己的愤怒道。
陌无双戏谑地看着他道:“这选择权从来都在你手上啊,我的大将军。”
陌无双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的五官是如此俊朗,他的身体看上去是如此清瘦,他的声音是如此温柔,但他那双眼睛,那双异常明亮的眼镜却寒彻入骨。
“妾家越水边,摇艇入江烟。既觅同心侣,复采同心莲。折藕丝能脆,开花叶正圆。春歌弄明月,归棹落花前”江面上传来了采莲女清脆婉转的歌声,温柔似水,让人心驰神往。
“歌美,人更美。”陌无双一饮而尽道,他望着采莲女有些出神,手里的酒一杯接着一杯,而他对面的梁成则半点没有欣赏着山水美人之意。他们从王家湾离开,一路从南湖水路出发如今已经到达越湖,不出一日便可抵达九龙城的,而到目前为止,他的武功依然被陌无双以银针封锁,半点施展不开。
“为什么一定要她的命呢?”梁成开口道。继而自言道:“我自知你我之间……可是方沁……”
梁成沉默了,方沁这个名字即便是不涉江湖的梁成也有所耳闻,传言这女子杀人于无形,精通易容之术,是天下已成名杀手中第一人,无人知其真实面貌。作为杀手,她自然是暗杀了不少人,但是她杀人不为钱,也不为名,只为天下杀人,除奸佞,护国安,实乃女中豪杰,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与陌无双有仇怨。
陌无双看着思绪满怀的梁成笑了笑道:“可是什么?”
陌无双笑得更开,眼神却更冷他望着梁成,就像在死死地盯着一个猎物。
有什么比为仇人残害忠良更折磨人的呢?这是一生的不安与愧疚,而这大概就是陌无双想要的。
陌无双冷声道:“到达九龙城我便会解开你身上的禁制,我会在城外的医馆等你,你只有七天的时间。”
这七天是方沁的命也是梁成的命,梁成道:“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不管成与不成,这件事后,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放我走。”
陌无双点了点头道:“好,只要你杀了方沁,我就放你走。”陌无双说完,脸上涌现了一摸诡异的笑容,在心里道:“我当然会放你走,不过你肯不肯走又是另一回事。”
陌无双出奇的爽快,让梁成有些诧异,他拼命地想从这个少年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是他那双冰冷的眼此刻平淡如水,仿佛只是个寻常少年。
次日,两人抵达九龙城,陌无双如约解开了他封锁的穴位,落脚城外医馆,而梁成则只身前往如思轩。
杀人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的儿,更何况要杀的人是方沁。
梁成第一天,去了九龙城最有名的酒楼,在那里坐了整整一天。他没有喝酒,保持绝对的清醒。
第二天,梁成去了九龙城最繁华的妓院仙梦居,他点了妓院里最美的姑娘,两人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第三天,梁成去了如思轩,他仔细地观察了此处的地形,房间,以及出入的人员,每一个都盯得尤为仔细。
随后的两天,他一直在等,在一个狭小偏僻的酒肆等,直到第六天,他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人方沁。
方沁来的时候梁成正在练剑,她一身白衣,出尘不染,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温柔动人。
方沁看着舞剑的梁成道:“安定侯好剑法。”
梁成收了剑,斟满一杯酒道:“恭候多时,请坐。”
方沁一饮而尽道:“安定侯大驾光临,不知小女子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梁成停顿片刻道:“我……我要你的命。”
面对如此无理的话,方沁没有愤怒发火,而是十分温柔道:“哦?我与侯爷有仇?”
“无仇”
“那便是有怨?”
“无怨”
“无仇无怨,却要取我性命,你是第一人。”
梁成不愿再说什么,便做了个请的姿势,方沁笑了笑道:“早就听闻大梁安定侯武艺高超,今日那就得罪了。”
一边是征战多年得侯爷,一边是颇负盛名的杀手,这一战两人都用尽了全力。
梁成的剑法快而狠,方沁的刀法慢而轻盈,仿佛蜻蜓点水,总是轻轻掠过,毫无杀气。
两人过了不下百招,却双方难分伯仲。方沁一跃而起离梁成数丈远,立在屋檐道:“将军费尽心思引我于此,不说其缘由便要取我性命,如此行事风格,可与你安定侯的为人不符啊,莫不是镇守一方的安定侯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和无奈?”
梁成紧随其后一剑刺去道:“今日,是我对不起姑娘,其中种种原因不便告知,他日去了地下定当为姑娘赔罪。”
梁成说的很慢,但是他手上的剑却很快,一个转身便直逼方沁腰部,方沁却突然慢了半拍,任其刺去,梁成急忙撤回手中的剑,而在这时方沁出手了,她的刀朝着梁成的颈部垂直砍下,这一击她用尽了全力,而此刻的梁成再也无法躲避这一致命的伤害。
刀即将砍下来的一瞬间,方沁看到梁成的脸上一片祥和,丝毫没有一丝恐慌和被欺骗后的愤怒,反而这一切早已料到,此刻他安然赴死。
方沁来不及收回手中的刀,只得将刀刃换位刀背,可即便如此梁成的肩锁骨已被震断。
梁成从屋檐垂直坠下,这一刀他卸下他全身所有的防御,抱着必死之心,方沁抱住了坠落的梁成。
方沁拿出来一些外伤的药给他敷上,笑了笑道:“将军费劲心思把我引来至此,又直言要取我性命,怎么刚刚一战,却是来送死呢?”
梁成道:“姑娘聪慧过人,如思轩又是一等一的情报机构,万事肯定了然如心。”
方沁道:“将军前几日四处打探如思轩的情况,又在我如思轩蹲守一日,最后又故意躲在此处,无非是想引起我的好奇之心,堂堂安定侯亲临,我说什么也会来此一探究竟。交战之时,你明明已用尽全力,占得先机,为何最后一击却收手呢?”
梁成道:“我不愿。”
三个字“我不愿”如此简单,但是从安定侯的口中说出却无人敢质疑其份量。
方沁思索片刻,给梁成把了一下脉惊奇道:“你中毒了?”
梁成没有说话,算是默认。陌无双即便解开了他的禁制,他这一身功夫,也只剩下七八成,可即便如此刚刚一战,若不是最终收手,方沁此时已经是个死人。
方沁道:“这一战我本毫无胜算,虽说勉强与你撑了百招,但是很快就会落入下风。所以我赌,我赌你安定侯是不是真的要我命,我故意慢了半拍,假装迎上你的剑,果然如我所料,你无法下杀手。你既不是真的来要我命,那么我也便放了你一命。”
方沁说完,便留下了药转身欲离开,可这时,一柄长剑刺穿了她的胸口,她低头看向那柄穿过她胸口的剑,那是梁成的山河剑。她的脸上充满了震惊与疑惑,她想转头询问“为什么”但是很快,她那颗漂亮的脑袋,被人拧了下来。至死,她也没有说出这句“为什么。”
鲜血溅到了梁成的脸上,整张脸阴森恐怖,他失神地看着自己手,整个人仿佛失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