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心里十分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在荣国府主持家务,重要的因素就是因为太太是自己的姑妈,若太太有了自己的亲儿媳妇儿,而这个媳妇儿又恰好是太太最信任的姨侄女儿,今后,自己在荣国府还有立锥之地吗?
嘴上应付着,心里想的却是怎么悄悄儿透出风去,让宝兄弟自己去求老太太,虽然说万事孝为先,婚姻须得遵从父母之意,媒妁之言,可只要宝玉意志坚决,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玉钏儿沏茶进来,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呈上。
太太真让人琢磨不透,先还紧赶着让自己去教训凤姐儿,这才多大会儿,凤姐儿就扭股儿糖似的,抱着太太的胳膊撒娇,亲密的像是贴心小棉袄儿。
王夫人问王熙凤道:“今儿身子好多了。六安茶可以喝吗?”
凤姐儿欠身道:“我最近一直喝这个。我记得宝兄弟也喜欢喝六安茶,果然是随姑妈的。”
王夫人冷笑道:“你宝兄弟若真随我就好了。也不知怎么就被狐媚子迷了心窍,根本就不把老子娘的话放在心上。”
凤姐儿装糊涂道:“姑妈这是怎么说的?我觉得宝兄弟对姑妈是极孝敬的,去年妙玉那里红梅花儿开,宝兄弟还没忘了首先给姑妈和老太太送去。”
“可是,这次他为了林姑娘,把老太太和我的都被放在脑后。”
“姑妈的意思是?”
“宝玉和我发狠,说今生今世除了林丫头谁都不娶。”
“宝兄弟最怕姑父,姑妈何不让姑父和他说去?”
“你最近在家养病,竟然都没人告诉你吗?你姑父说他不听,昨儿一句不合就动家法,现在还糊涂着呢,只是昏睡不醒。老太太让请专治跌打损伤的董太医看过,说是估计下手太重内脏瘀血,我寻思,这是老太太吓唬你姑父的,多半儿还是心病。”
凤姐儿暗道,连董太医都没法子的事情,找我有什么办法呢,难不成我是华佗在世吗。我说老太太怎么连生日宴也不办了,先还内疚得很,以为是被巧姐儿走失的事情所累,感情是因为宝兄弟挨打的事情。
惊问道:“竟然有这事儿?平儿她们真该死,瞒得我好苦。”
“依我说,有平儿那丫头帮衬你,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呢!”王夫人呷了口茶,沉吟半响方又对凤姐儿道:“看看你今儿精神倒好了许多,昨儿小脸蜡一样黄,想要和你商量事情呢,看你那付样子只好做罢。”
“姑妈信得过凤儿,是凤儿的福分,但有事情用得着我,姑妈尽管吩咐。”
王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道:“横竖不过是家长里短的事情,你三妹妹和薛姑娘打理家务这段时日,因一味的缩减开支,各屋里多有闲言碎语,赵姨娘等人反倒得意得很,到处搬弄是非,如今,薛姑娘为避嫌,已经搬回自己家里,我知道,府里这些烂人和这些破事儿,只有你还能镇压得住,不过呢,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宝兄弟的事情......”
王熙凤听王夫人说起贾宝玉的事情,不由飞快地把宝、钗、黛三人的关系梳理了一遍,因涉及自己的利害得失,她倒偏向林黛玉多些。
当然,她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唯恐王夫人怪罪于她,毕竟,最先拿宝黛二人的关系打趣儿的就是她,甚至,为了迎合老太太的心思,哄老太太开心,也是她当着众人的面,捅破宝玉和林姑娘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的。
“若有用得上凤儿的地方,姑妈只管吩咐。”
“依你看,若是姑妈坚持娶薛姑娘进门儿,你宝兄弟会怎么样呢?我听袭人说,宝玉梦里说的都是非林姑娘不娶,若林姑娘死了,他就当和尚去......”
王熙凤沉吟半响,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为了林妹妹的事情,宝兄弟并非第一次闹腾,去年紫鹃开玩笑说要送林姑娘回姑苏,他就像掉了魂似的,整个人都变傻了,姑妈名下就只这个宝兄弟了,自然不敢轻易冒险,凡事总得考虑周全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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