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疑赋很焦虑。
异常焦虑。
当他发现自己的力量被抹消了近百分之八十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本质上是个施法者的灵魂甚至陷入了难得的空白。
他站在从个人空间中取出的冷冻舱前,面无表情地看向那具精致优美的棺材,一动不动。
这间环境尚可的别墅附有地下室着实免去了囚笼小队很大的一些麻烦,比如说设备的摆放。就算是能够额外开启空间节点的设备,设备本身也是需要一个位置的。
这也让沉疑赋有了独处的机会,取出这除他之外再无一人见过的棺椁。
年轻人缄默注视着冷冻舱金属的外壳,它就像很久很久之前放入个人空间时那样光洁如新,纤尘不染。
“如果……”
他轻声呢喃着,低头看向自己已然失去色彩,化作深渊般黑暗的身躯,缓缓眯起略显狭长的双眼。
“如果我还是人类的话,我的力量……算了。”
他伸出手,或者说虬结的触须,迅速而精准地在舱门旁的操纵台上输入一连串冗长的密码,除了寻常的字母数字外甚至还需要徒手绘制出特有的符号。
纠结于那些没有意义。
年轻人想。
我已然不再是人类,也不可能再成为人类,但我依旧需要力量。
冷冻舱的舱门缓缓开启,从中流泻出的冰冷将空气化作肉眼可见的白雾,席卷升腾,继而沉降消散。
我需要力量来保护我爱并爱我的人们,我曾保护了她们无数回,在她们意识得到与意识不到的时候,我必须保护她们。
也只有我才能保护她们。
沉疑赋的黑眸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他掀起眼皮,看向冷冻舱内的事物,苍白的面孔上流露出难得的怅然与苦涩,却又不得不微笑。
“好久不见了。”
“陈书。”
在坚硬冰冷的金属床上,一具残缺的少年躯体陈列其中。肌体红润,皮肤白皙,即便死去了身躯中澎湃的生命力依然顽强地维持着自己,仿佛他还活着。
但没有人会认为他还活着。
因为虽然大部分骇人的伤口被那身宽松的白袍所掩盖,但在那张沉静容颜上所能见到的,几乎抹消了他半个头颅的狰狞缺憾,清晰可见。
而在被掀开的头盖骨中却没有丝毫脑组织的踪影,如玉莹白的颅骨上隐约泛着琉璃色泽,可定睛看去似乎又并非如此,只是个美丽而虚幻的视觉错误。
不只没有大脑。黑色的魔物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还没有心脏。
大脑储存记忆与思想,心脏贮藏灵魂和希望。
陈书的记忆、思想、灵魂、希望被“主神”扔进了名为“永恒之恶”的泥潭中,细细捣碎,搅拌均匀,浸透污浊与邪恶,最终化作一只漆黑的魔物,孕生于黑暗,狩猎于黑暗,无尽饥丨渴,不知餍足,却披着画皮行走于光明之下,对见到的一切露出看似真挚纯然的微笑。
那只魔物叫做沉疑赋。
而现在,被敲碎了骨头,拔去尖牙利爪的魔物需要力量。
至少需要能站起来。
所以沉疑赋彻底化作漆黑的液体,倒灌入冷冻舱之中。
近乎胶质的液体顺着少年身上的各处伤口潜入体内,空无一物的颅骨和胸腔被共生体化作的器官填满,黑水吞噬掉原本残存的血液,取而代之,在血管中奔流起来。
try{mad1('gad2');} catch(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