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将状纸折了两扣,慢慢塞进她自己的袖口里:“人老了,做事就喜欢瞻前顾后,没有当年的杀伐果断。你姑父也都是为了家族着想,只要凤丫头肯接下休书,我答应她,贾家每年仍旧给她一千两银子的开销,过的生活绝不比在荣国府里差半点。”
贾母自认为这种条件对王熙凤来说,是仁至义尽。
岫烟笑道:“老太太这话该找个人说给琏二哥,连我一个外人听了都感动莫名,更别说是老太太您的亲孙子了。”
岫烟不说还好,她话音才落,贾母就愤愤然道:“他!他就随了他亲娘一个性子,都是死心眼!”
贾母这种话实在不该当着一个晚辈的面说,贾琏的生母,那毕竟也曾经是荣国府正儿八经的大太太,地位绝非邢夫人可比,然而话到嘴边,贾母已是不吐不快。
老太太说完,气没消解多少,反而觉得在邢岫烟面前落了下乘,便冷淡的睨着后者:“听说,琏儿在苏州的时候就常住在你们家?舅爷与舅太太怎么不规劝他些,我冷眼瞧着这二三年,琏儿越发的没了城府,如今连分家的话也敢说出来。我是喜欢凤姐儿伶俐,但绝不会为了她而舍弃我孙儿的一生前程!”
哈!
这贾母,无理也要辩三分。敢情把贾琏的错处都怪罪到自己一家子身上了。岫烟心中冷笑,口中却诺诺道:“岫烟斗胆问老太太,就算琏二哥休了妻子,将来还能有什么前程可言呢?府里再出十几二十几万两银子。勉强捐个知府的头衔,到头又能如何呢?老太太别忘了,琏二哥下面总归还有个宝兄弟!老太太也该为他谋划谋划。”
“琏儿如何能与宝玉相比?宝玉将来势必要走科举这一条路,那孩子聪明。只要上心肯用功,考取个翰林也非难事。”
殿试每三年一次,只有一甲头三名才能有机会进入翰林院做事。余下人等若想做官,还需选馆再考。贾母说的信誓旦旦,大有贾宝玉一举夺魁的架势。
就凭贾宝玉优柔寡断的性子?
岫烟听了贾母的话险些没嗤笑出声,忍了半晌,她才莞尔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宝兄弟人品堪佳,一旦得君王接见。必定是前程无量,宏图大展。”
老人嘛,有几个不爱听奉承话的?况宝玉还是她的心尖子,于是贾母心花怒放,拉着岫岩的手连连笑道:“你见了宝玉一定把这话告诉他。那孩子,实心眼,总把仕途经济当苦差事,因为这个不知挨过他爹多少次数落。他但凡用心一点点,正经比那些在国子监苦读的少年们强百倍。”
岫烟连连点头附和贾母的话:“宫里面再有娘娘出面筹谋,替宝兄弟选一宗极长脸面的差事,指不定皇上一高兴,就叫府上再袭几代爵位,这也未可知。只是……贾母听岫烟话里有话。笑意就收了几分,和蔼道:“好孩子,有什么你直说就是。”
岫烟甚是为难,迟疑半晌,才道:“琏二嫂子的事情瞒不住人,皇上怎么肯违背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叫琏二哥袭爵?那岂不是昭告天下。凡放银子钱的人家均不追究!老祖宗,咱们这位陛下是励志要做明君,要做千古一帝的,我只担心元妃娘娘会被无端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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