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林代玉。或者,林代,像她曾经在竹下告诉他说的,把那个玉省去罢了!她其实没有那个玉也能活着的。
这个世道太动摇了罢?有玉也是交给人家砸碎的。不如弃了它活着,也好。
竹下森绿的影子,如今叫蝶笑花想来,恍如隔世。中原哪,真是个好地方。有水有绿影,走在一个逐渐熟悉的城池,就遇见了独一无二的姑娘。
那样好的地方,却要逼得人活不下去。
他驱使着铁蹄,去踏碎那片水花、竹影、锦城,没有任何愧疚。
只是她怎样了呢?现在在哪里呢?
任何地方,只不会是沙漠里。
根据他最后得到的消息,她是该在海边罢?
如果死在沙漠里以后,他的灵魂升不上天堂,却要像中原人一样转世。而他自己要是能选择来世的话,他希望自己能做一棵海边的树吧?
高一点,矮一点,都好,总之冠盖亭亭,每一片枝叶上都洒满阳光,像眼面前,每一层波涛上都金光粼粼。
那样开朗而灿烂的世界,在他的幻想中。
是的他愿忘记今生的一切,却那里做一棵海边的树,生于斯长于斯,见过船只像欢快的飞鱼一般扬翅扎进茫茫远方,见过海女潜入冰凉的海底采摘珍珠,见过繁殖期海鹰的粪便把那边的石岛染成一片白花花,见过大风突起,海面浪峰狂暴得像有一万群巨大的海牛在奔腾咆哮。
耳边千回百转,再听不见任何人叫他的声音,只有涛声,一叠卷过一叠。
他一头栽在地上,冰凉的沙砾让他清醒过来。
夜已深。
而他的手正自己死死抓着水壶,嘴唇也死死包住壶嘴,不让那珍贵的水流在沙漠中。
看来他的身体,都比他的脑子清醒。
只是他的唇舌太贪婪了,迫不及待想把所有的水全喝完。他命令自己停住。深呼吸一口,让自己静一下。
没有林代的声音、没有她的声音。
刚才他不是“听见”她的声音罢!而只是“感觉”到而已。
也就是幻听。
“要死的话怎么不是白天死呢?至少暖和一点。”蝶笑花在心里咕哝。
他再次举起水壶,要拭掉颊边的墨痕。
他怕自己已经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再不把自己洗刷干净。就真的太晚了。
“等我!”他又听到她急切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响起,“我叫你等我,你听到没有!”
蝶笑花惶然抬头。不可能是幻听。这太真实了。
却也不可能是真实的。这太脱离实际了。
“再说点什么罢!如果你是真的,说点我不可能自己幻想出来的事情。取信于我。真的是你的话,一定能想出办法说服我的。”他内心默默道。
却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沙漠寂寂,如一座坟墓。
蝶笑花看了水壶片刻,将壶嘴盖回去,以手掘沙地。
沙子散热比空气慢得多。就算表面上的沙子凉了,下层的沙子还带有温暖。他掘了一个坑,用还暖和的沙子把自己埋起来,生存机率会比暴露在夜风中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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