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着的狂风将砂砾席卷而起,将这些细细碎碎的灿金精灵们纳入自己的身躯,原本没有形体的气流仿佛获得了最华贵的戏服,它尽情在这片寸草不生的荒漠上独舞,肆意地宣泄着自己的浪漫、狂野、和无拘无束……
青年很喜欢这样子的风暴。
也许对于大多数旅人来说,沙尘暴简直就是一场令人发颤的噩梦,它如同肆虐的猛兽,又好似死神的叹息,无情地向它遇到的每一个生灵索求着生命的残焰……但他还是很喜欢沙尘暴,它是那么的自由,那么的无拘无束,在任何人都不想涉足的荒漠中无止境地狂舞,像是火海中沉醉于演奏而不可自拔的钢琴家,又像是角斗场上享受着观众欢呼的角斗士……
啊,这浪漫而又狂野的黄沙,是如此的令人迷醉。
“少爷,原来您在这里啊!请快点回去吧,今天有贵客拜访,老爷他现在……”
“啊啊,我知道了啦,我就再看5分钟,5分钟。”
“您啊……哎……”
青年调皮地朝着身后的老仆人露出笑容,旋即又重新躺在了沙上,眯着眼睛,享受般看着远方的风暴。
无拘,无束。
什么贵客,当他好糊弄啊?不就是自己那个有权有势的舅舅吗……老爹作为一个本分的小领主得和那些大人物打交道,他能理解,也懒得去说什么,只不过,表姐一定也来了,一旦和那个远近闻名的才女站到一起,免不了那些闲人数落他不务正业……
自己只要像现在这样子就好了。
黄沙打磨着岁月的年轮,几年光景很快便被磨去,青年也长大了很多,读了很多书,懂得了很多道理,和以前的父亲一样巴结各种大人物,开辟商道,随着父亲的逝去,年轻人终于成了一位领主。
年轻的领主继承了父亲的油滑和善良,在其他大领主面前油嘴滑舌,想方设法给自己和领民争取利益,在自己的民众面前则是个没有半点架子的小伙子,爽朗的笑容让他频频出入于未婚少女的白马梦中。
然后,平静被战火点燃了。
“老爷……那伙人说已经等不下去了,叫我们马上把物资和女人送过去……”
老仆人嘴中说的“那伙人”,是近日驻扎在他领地附近的一群游击队,说难听点,就是一群烧杀抢掠的土匪,他们原本效忠的领主被推翻,领地也被其他土匪抢夺,这些原本的贵族私军就变成了打着“复兴”旗号的流寇……这不,打着求援的口号来打劫。
如何抉择?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这并不需要犹豫多久。
“召集城里的青壮年男子,我们的家园才不是他们的粮仓。”
年轻有为的领主用力一拍桌,走出自己的阁楼,看着外面焦虑地等待着自己决策的领民们,抽出自己腰间的小刀,在手背上割了一刀,高高举起,用力一撒,人们脸上忧虑的神色渐渐褪去,本来唯唯诺诺的讨论声也被如山似海的声浪压了下去。
……
“为什么……为什么……”
他跪倒在自己的阁楼前,几近崩溃地喃喃着,这里本是领主府视野最开阔的一个俯瞰点,是每一任领主审视自己领民的最佳位置,他的祖父、父亲、他本人,都经常站在这里,将城里繁荣的景象收入眼中……本来是这样才对的。
但是……眼前的,只是一片火海。
土匪肆意妄为的狂笑声、火焰燃烧时的爆裂声、被杀者的惨叫声、少女被拖出屋外的惨叫声、失去亲人的家属的痛哭声、怒吼声、叫骂声、枪声……痛苦凝聚起来的声浪不断抨击着他的内心。
一开始……很顺利,他们成功地击退了敌人,但敌人很快又卷土重来,带来了更多的流寇,击退,又来,如此往复……凭借他惊人的智慧,也一次次以少胜多,但很快的,领民手里的武器越来越破旧,因为周边常年有土匪骚扰,商队的路线也不再经过自己的领地,土匪们也多了一样噩梦般的武器——枪。
再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看看吧!看看吧!这就是你们这些顽固不灵的蠢货的下场!领主大人,你不是很厉害吗?啊~?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就是反抗的后果!!!!”
身后的土匪首领冷笑一声,将他的头用力踩在地上,往他的脸上吐了一口痰,狞笑着抽出小刀,用力往他的背上扎了一刀。
“唔!”
“嘎哈!让你组织反抗!让你吵!让你杀我们这么多弟兄!”
锐利的刃锋不断划过他的身体,撕裂着他的肌肉,鲜血喷得到处都是,更多的土匪也围了过来,各自站定位置,抽出长刀,对着他的四肢不断地切割,将那些切割下来的肉块扔到一旁,几条土狗摇头晃脑地跑过来,甩着尾巴将这些肉块吞咽下去……
视线也彻底陷入一片漆黑……黑暗中,他“看”见了一个奇特的事物——悬浮在半空中的,闪烁着白光的“杯子”。
“付出相应的代价,即可实现汝之愿望……”
“我……要改变这一切……”
刺眼的白光笼罩了视野中的一切。
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漫天的滚滚黄沙。
“诶?我这是……”
“少爷,原来您在这里啊!请快点回去吧,今天有贵客拜访,老爷他现在……”
“啊?”
他呆傻地看着身旁本应在前几个月中就被土匪用枪打死的老仆人,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猛地低头一看,自己手上那道练刀弄伤的疤痕也不见了,摸摸自己的脸,胡茬去哪了?难道…...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假想浮上心头……
倒是那个老仆人,看见自家小领主一会儿傻愣愣的,然后又是摸手又是摸脸,最后像个脑残一样傻笑起来,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少爷?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要是您出了什么差错……”
后面的话,他已经懒得去听了。
这是……重来的机会吗?
“没事,我很好,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这次……不会再失败了。
……
黄沙打磨着岁月,时光飞逝……
“老爷……那伙人说已经等不下去了,叫我们马上把物资和女人送过去……”
“嗯,给他们吧。”
前世今生加起来,他已不再是那个愚蠢的傻子,这一次,他选择了妥协,挑选了几个女子,带上物资,给那班土匪送了过去……
青年没能留意到的,是领民们脸上掠过的几分失落……
但是,贪婪是没有止境的。
对方要求的越来越多,简直像一只巨大的吸血虫一样驻扎在那里,不断向自己提出越来越过分的条件,他也只得不断去满足,领民的不满也日益增长,即便有人提议甚至是闹事要求他反抗,但是他明白,一旦打起来,他们依旧毫无胜算……
然后,他被自己的领民推翻了。
闹事的民众冲进领主府,联合同样积了一肚子怨气的守卫将他抓住,关进了地牢,念在他以前的确为领民尽心竭力,以及他祖祖辈辈的荣光,他们也没有做得太绝,一日三餐和书籍也有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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