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苍白的,冰冷的手轻柔地覆在了她的额上。【】
“真是可怜。”
在月兔因痛苦而模糊的视野中,眉目温和的面孔代替了昏黑的天花板。男人黑色的发丝垂在了她的脸上,带着某种熟悉的清淡甜香,略显刺鼻。
“你是弃子啊,你这可怜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兔子。”
男人的声音甘甜而怜悯,许是感官在折磨中变得迟钝,月兔听着那蜜饯般的声音,却总觉得格外遥远。
那只手掌与润和的声音截然相反,冰冷的如同死尸。仿佛刚刚脱离束缚,在棺椁中存放已久的骨殖,墓x内刺骨y寒的风依旧缠绕其上,久久不去。但那不详的凉意却中和了炮烙般的剧痛,月兔感觉自己是一块正在淬火的铁,但与烧至红热的身躯比起来,水源实在是少的可怜,以至于月兔竭力举起手,想要抓住自己的救赎。
但兔子无力的身体只是微微颤动而已,她在冰冷的慰藉中恢复了些微气力,可也只是些微的气力,只够她转动眼珠,调整焦距,看清楚拯救自己的来者。
那是一张比想象中要平凡许多的面容,平凡到月兔甚至无法辨识出他的特点。
王暝细细摩挲着她的额头,指尖沿着那逐渐成型的纹章缓慢划动。每画过一划,那种灼痛就会减轻少许,划动的速度要比纹章勾勒的速度快上少许,甚至逐渐追赶上了浮现而出的赤芒。
直到最后一划,苍白的手指贴合着刺目的红光一起完成,看上去到像是指尖引领着光芒将其完成的一样。
无名月兔第一次感觉到,拥有一具正常而完善的身体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大口喘息着,虽然身体没有受到什么实际上的伤害,但那巨大的痛苦冲击并不是能一下子遗忘掉的,哪怕是此刻她的躯壳中仍然残留着虚幻的痛觉。而现在,那寒意已经不能帮助她度过苦难了。
恰恰相反,那只仍旧在月兔额上重复描绘着纹章的手,冰冷刺骨。
“你看起来好多了,小兔子。我有帮到你吗?”
虽然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面容,但这个男人用这张脸笑起来,却异常好看。
而直到此时,月兔还是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之处。
“哈……哈……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八意大人的宅邸里面?”
“我?”
他的笑容更深了,眉眼与唇角弯如新月,让月兔莫名地有些不安起来。
“我是她的朋友啊,小兔子。”
“很漂亮的纹章呢。”
“什、什么纹章?”
“哝,你看。”
男人收回了让人联想到尸骸与骨殖的冰冷手掌——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月兔的的确确是松了一口气的——张开五指竖立在她的面前,空气中的水汽汇聚而来,凝华为一面正圆的冰镜,映出了那如血赤红,邪恶而精致的华美纹章。
半边身体是峥嵘的枯骨,半边身体完好浑然的抽象蝙蝠被分成数条的荆棘所缠绕,它们在蝙蝠的心脏处汇聚,绽开一朵曲线构成的蔷薇科花卉,仿佛汲取了那只蝙蝠的血r蓬勃生长,娇艳欲滴。
月兔呆愣地注视着那幅画面,逐渐战栗起来。
而男人的笑颜越发夸张粗粝,如同稚童用蜡笔在纸上做出的拙劣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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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都曾被吾等妖族联军一举摧毁,月夜见也率领着残兵败将们撤入月球内部,自此一蹶不振。我想那新月之都的使者,应该是没有必要去见。”
经过刚才需要八云蓝来救场,可称失态的局面之后,八云紫的气度反而恢复到了她应有的状态。妖怪贤者伸出手,摘掉上面的黑色蕾丝手套,端起茶杯润了润喉。
“如此也好,她们受的伤也是不轻,若在妖怪贤者面前失礼,也不那么好看。”
“哦?月之头脑竟然如此狠心,对自己的弟子痛下毒手?”
“并不是我啊,如果是我的话当然会点到即止的。”
八意永琳无奈地笑了起来,她叹息着,缓缓摇头。
“我就不应该委托他去,那种狼一样的男人,看见了猎物当然不会留手。”
八云紫的目光犹疑了起来。
“难道说除了八意思兼神,永远亭中还有能够匹敌月之使者的战力?”
“并没有了。”
八意永琳双手捧起茶杯,小口地啜饮起来。
“但是我们有乐善好施的可靠盟友啊。”
妖怪贤者发现,不知何时,对面的桌上,八意永琳手边多了一杯热茶。
茶杯外有一双苍白的手。
手臂上披着漆黑的袍袖。
袍袖的主人抬起头,向着她温和地笑了笑,黑眸灵动。
“你好啊,妖怪贤者大人。”
“诶呀,今天外面可真冷,让我暖暖手再和你们说话。”
王暝摩挲着握在手心的茶杯,歪头思索。
“说些什么呢?……说个故事吧。”
他将目光投向强自镇定的八云紫,端起茶杯轻轻吹凉,小心地抿了口茶。
“老套的童话。”
“但是在此之前,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不是吗?”
年轻人的黑眸幽寂深远,他似有所感地将视线转移到九尾狐的身上,令八云蓝连忙不自觉地低下头颅,避免与他对视。
“你们看,区区一轮月亮,本就是互利共惠的事情。虽然我确信妖怪贤者大人断然不会怕了那劳什子月之都,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若今天我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如啊?”
“王先生所言极是。”
八云紫看了看突然出现前来搅局,立场一目了然的王暝,又看了看成竹在胸地笑着,屈尊为王暝帮腔的八意永琳,眨眨眼,在这极为不利的局势中突然笑了起来。
“没想到永远亭与红魔馆,月上的居民与月亮的魔物,联系竟然如此紧密啊。”
“王暝的提议是不错,但我总要给无辜惨死的妖魔们一个交代,给幻想乡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