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黑雾的辛难,在愤怒之中,飞快的吞噬那些星屑。
在他的面前。
那个少年,那个熟悉的自己,此刻也被他愤怒的火焰笼罩,烧灼。
那少年的脸,在这样的痛苦、愤怒中,却又突兀的平静下来。
刚刚表现得比辛难更愤怒、激动的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尊被雕刻出来的石像。
恍惚间,辛难发现自己的视角再次变化。
这一次,他又回到了长条桌的对面。
那个持着钢笔正在书写的神明,脸上才是真正的无悲无喜。
祂那沧桑又幼稚,智慧又愚蠢,冷酷又炙热,静默又疯狂的眼神,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辛难。
祂的身躯也像是随着那承载着七彩瞳孔的眼睛微微低垂的动作,而不断拔高,直至长成辛难所无法触碰的擎天巨柱。
祂的话语,像是跨越万古而来,像是从世界远方回响,从辛难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压榨出声音的传来。
“你应该想到的!”
“Abd al-Azrad!他的姓氏,Abd,在死灵语中,本就意味着分裂、对立!”
“哈兹莱德(Azrad),亚斯德拉(Azdra),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就和忏悔会的牧首一样,为了维持自己的状态,疯诗人将自己完整的分为了两半!”
“这个名字,他用死灵语为自己创造的权柄,就是他状态的锚定!”
“亚斯德拉的一半深入理解秘仪、见证世界的真相,并书写了死灵之书,进入梦境探索,见证了许多的神明,并遇见了你,书写了你、造就了我!”
“哈兹莱德的一半留在现实,并且不断推导神之台阶,建立了灰雾之城!”
“所以,他们才能够被我们的黑狱力量吞噬之后,还能够获得那明明是第一次见证的黄衣之王的真名和权柄,并将之存入城堡的房间之中。”
“在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他就意识到,你和我,是他见证结局的契机。”
“他给你的秘仪,不过是他回归的钥匙!”
说着,长条桌上,火焰爆发而起,席卷而下,瞬间在辛难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空荡荡的灰雾之城。
那具悬浮的枯骨,那具跨越时空而来的枯骨,不知何时已经从灰雾之城中,消失不见。
阿卜杜·阿尔·哈茨莱德,那亲手书写了信件,让自己告诉后世,他们已然倾尽一切的男人。
这就是他为自己谋划的结局吗?
他给与了辛难灰雾之城,便是为了今天吗。
“他一直注视着你,并用自己的力量守护着你,一个简单的,且再明显不过的线索,你忘了自己曾经咬断过你父亲的手臂了吗?”
那位神明的嘴角,出现了一丝戏谑的微笑。
“为什么,一个能够咬断自己父亲手臂的孩子,会在这么多年里不引起唯物局的注意,你的档案,院长,以及唯物局,难道就没有人翻过吗,他们为什么不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就连你自己,你的妹妹,你那独臂的父亲,看着你咬断自己丈夫手臂的母亲,他们所有人,这个世界见证你的所有人,都不觉得这件事不正常呢?”
辛难这一刻,脑海中的某个枷锁终于破碎了。
那是封锁他记忆和思维的枷锁。
在他分裂的这一天,在他跨入四阶的这一天,终于破开!
亚斯德拉。
不!
阿卜杜·阿尔·哈兹莱德。
他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院长曾经对那副枯骨的感觉,自己曾经对那股枯骨的感觉,都不是空穴来风。
他是,真的还活着!
一个跨域了三千年生命的......怪物!
他借由那在噩梦中,另外一半自己给与辛难的秘仪,借由神明的权柄和盲目,获得了转身。
辛难这一刻,也顿时明白为何辛小易会拥有那般特殊的视觉,以及为何朴医生会拥有那般特殊的视角。
恍惚间。
辛难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地下室。
在那古旧腐烂的树根旁,那个穿着寿服的男人,似乎依旧端着那被布满了蚯蚓的茶杯,坐在自己的对面,对他举杯示意。
“那么就开始第一次治疗吧,辛难,四声对吗?”
黑暗昏黄的灯光中,带着微笑的朴医生背后,一具枯骨正用自己空洞洞的黑暗双眼看着他。
那一天!
他见过了朴医生的那一天,便卷入了羊城唤神事件。
宴雨、老板娘、夜蓝、李潇潇、卡琳娜、牧羊女,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疯狂的,迫不及待的出现在了自己的周围。
死灵之书。
贯穿一切的死灵之书。
忏悔会之所以能够唤神成功的最大凭借之一。
所有的一切,都跟阿尔有关。
难怪他可以推导神之台阶。
难怪他可以获取如此之多的秘仪学知识,并且深入梦境和现实的各个角落,不断发掘真相和禁忌。
辛难一直以为屏蔽污染是秘仪学大师就能做到的事,但当他深入秘仪学领域,并且不断靠近大师后,他才发现这根本不可能。
那种独特的视角,那种根本不会被污染的视角。
原来.....如此。
制造了神明的男人,书写了生命的男人,跨越了万古,将神明都进行了玩弄的男人。
他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周围愤怒的火焰依旧不熄。
辛难的理智终于彻底稳定。
分裂!
超凡台阶上的第四个位格。
意识在连续不断的破碎中到达极限,以至于身体内活出另一个生命,另一个自己。
“呵。”
那如同擎天之柱一般的与宴之人,那个神明,他清楚的听到了辛难的心声。
或者说,在这条长桌之上,他们本就谁也无法隐瞒秘密。
他用手敲击长桌,就像是辛难常做的那样,提起了一个与哈兹莱德无关的话题。
“还记得那位漆黑之人,那个柱神的描述吗?宇宙的喉舌,你说,这种描述,像不像是,你身体的某一部分,活了过来?”
辛难的身躯顿时一震。
“三柱神中,一位是喉舌,一位是门,那么能够跨越一切的门,像不像是人体的血,可以到达所有部位的血!只有鲜血,能够穿越所有器官、屏障,甚至给细胞进行给养。”
“而那位孕育了一切生命的黑山羊,像不像是人类的dna,万能细胞,或者说生殖系统?”
“还有那位编制美梦的克苏鲁,你会不会认为他是执掌睡眠、记忆的那部分躯体,比如神经元?”
“你会不会觉得,所有的原初,都是伟大宇宙,身躯的某一部分。”
“分裂!”
“本身便是超凡。”
“超凡,皆为触碰宇宙。”
“宇宙,会不会,便是一位更为伟大之主,你会不会相信,有一天,祂的身躯内,那些东西,活了过来?”
“你能不能想象,有一天,你的心肝脾肺肾和大脑,都活了过来?”
“你有没有想过,宇宙中唯一能够触碰超凡的种族,人类,到底像谁?”